正月初四,午时,河东郡治安邑县。第一看书枉 追嶵薪漳节
郡守府正堂,炭火熊熊,却驱不散众人眉间的寒意。
王邑坐在主位,下方是郡丞卫凯、都尉杜畿、主簿范先,以及几名郡中豪族代表。
众人刚听完北方最新军报——北狄联军主力已逼近西河郡治离石县,河东郡北方三县外围已出现胡人斥候身影。
“报——”
一名驿卒冲进堂内,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盖有朝廷火漆的竹筒:“长安诏令到!”
王邑精神一振:“快呈上来!”
侍从接过竹筒,检查火漆完好,这才奉给王邑。
王邑捏碎火漆,抽出帛书,展开细读。
堂内鸦雀无声,只有炭火噼啪作响。
王邑读著读著,脸色从凝重转为惊讶,又从惊讶变成复杂。
卫凯小心翼翼问:“明公,朝廷如何说?”
王邑将帛书递给卫凯,自己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朝廷授我安北将军、河东太守、假节,命我集成河东一切力量,坚守北境,接收流民,等待大将军亲征。”
“安北将军?”杜畿眼睛瞪大,“这可是重号将军,在品级上堪比州牧、刺史啊!”
范先也很惊讶:“假节,这是给了明公生杀大权。
卫凯看完帛书,沉吟道:“吕布,不,大将军此举,是给了明公极大的信任和权柄。安北将军可统兵征伐,假节可斩违令者,再加上河东太守本职,明公在河东便是说一不二了。”
一名豪族代表开口道:“王使君,这是好事啊!有了朝廷正式任命,您调兵遣将、征粮募兵便名正言顺。那些之前阳奉阴违的豪强,如今也不敢再推诿了。再敢推诿,可先斩后奏。”
王邑苦笑:“好事?这确实是好事。但诸位可曾想过,吕布为何如此大方?”
他站起身,走到堂中悬挂的河东地图前,手指划过黄河:“因为我河东是他东出关中、争霸天下的跳板。如今他给我高官厚权,一是要用我守住北疆、共抗北狄,二是要借我之手集成河东,将来他大军东进时,河东便已成他囊中之物。”
卫凯点头:“明公看得透彻。但即便如此,我等也无法拒绝。一来,这是朝廷正式诏令,名义上是大义所在;二来,胡人当前,河东确实需要一位有权柄之人统合各方力量;三来”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吕布既有天授神仓传说,又能在短短半年内从败逃之将翻身掌控关中,其势已不可挡。珊芭看书蛧 耕芯罪全与其顽抗,不如顺势而为,至少能为河东百姓谋一条活路。”
王邑沉默良久。
他想起昨日巡视城防时,那些从北面逃来的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些老人孩子冻得瑟瑟发抖,却还在感谢官府施粥。
他又想起那些战死北疆的郡兵家属,哭求王使君出兵报仇。
“罢了。”王邑终于开口,声音疲惫却坚定,“私怨可放,家国难弃。传令:以安北将军、河东太守、假节王邑之名,通告全郡——即日起,河东一切军政要务由本将军统辖,抗令者,斩!”
“诺!”众人齐声应命。
王邑继续下令:“杜畿,任你为讨狄校尉,率五千郡兵,北上支援北方三县。抵达后,与守军合兵,实行坚壁清野,城外三十里内,一粒粮、一根草都不留给胡人!我处理完手上事务后,再前来与你汇合。”
“末将领命!”
“范先,你负责调配粮草军械,按战时标准供应北线。另,在安邑城南设流民安置区,接收并州南逃百姓,每日施粥两次。”
“下官遵命!”
“卫凯,你起草安民告示,并联络各豪强大族,让他们三日内将承诺的粮草、民夫、兵丁送到郡府。告诉他们——此乃保家卫国之时,若有人推诿藏私,莫怪本将军假节之权!”
“凯明白!”
众人领命而去,堂内只剩王邑一人。
他走到窗前,望着北方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吕布,你赢了。但愿你真如传言所说,是天命所归,能救并州百姓于水火。”
与此同时,吕布系统安全区统辖人口增加了二十余万。
他稍一思索,便明白是王邑真心归附,其所辖河东郡人口被纳入系统安全区了。
“王邑果然是个明白人。”吕布嘴角微扬,“虽然心怀汉室,但在大义面前,终究选择了正确的路。”
他唤来亲兵:“传令给贾诩,以朝廷名义,拨两万石粮食、五万贯钱给河东郡,助王邑安置流民。”
“诺!”
第二天下午,稍远一点的河内郡与河东郡交界处,王屋山,箕关。
这里是一处险要关隘,如今被南匈奴左贤王于夫罗占据,作为临时驻地。
关内营帐连绵,约三千余骑兵驻扎于此。战马在寒风中嘶鸣,匈奴士兵裹着皮袄,围着火堆取暖,脸色都不太好——今年雪灾,粮草短缺,不少人已经饿了两三天肚子。
最好的一栋房子内,于夫罗与弟弟呼厨泉对坐。
两人皆是匈奴贵族打扮,身穿狼皮袄,头戴貂皮帽,腰间佩弯刀。
于夫罗约二十五六岁,面容粗犷,留着一脸络腮胡;呼厨泉稍年轻些,仅二十出头,眼神更显精明。
帐中央的火堆上架著一只烤羊,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香气弥漫,但这只羊是他们最后的存粮了。
“兄长,张扬那边又推诿了。”呼厨泉撕下一块羊肉,边嚼边说,“说河内郡也遭了雪灾,粮仓空虚,只能给我们五百石粟米,还是陈粮。”
于夫罗冷哼一声:“五百石?够我们万余军民吃几天?张扬这是打发叫花子!”
他灌了一口马奶酒,酒味酸涩,是劣质货。
“当初父亲被去卑那叛贼杀害,我们逃到洛阳,汉庭不管。后来辗转投靠张扬、王邑,帮他们打黑山军,死了多少兄弟?如今有难了,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于夫罗想到这些就憋屈。
呼厨泉叹气:“乱世之中,人情薄如纸。兄长,我们得想条出路了。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来打,我们自己就先饿死了。”
于夫罗沉默,眼中闪过一丝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