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指尖触碰到真实的皮肤，而非那层薄如蝉翼的伪装。心中暗道一声失策，他立刻从袖中取出那张“千颜”，动作迅捷却不失优雅地重新覆在脸上。
细微的灵力波动过后，那张令人屏息的真实容颜被遮掩，熟悉的、属于“月姬”的、柔和了棱角的姣好面容再次出现。只是，那双鸢尾色的眼眸中，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懊恼和锐利。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平日那温和的声线，但语气里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失礼了。”他先对受惊的五虎退表达了歉意，随即立刻切入正题，“我找阳炎，他此刻可在本丸？”
五虎退惊魂未定，看着眼前瞬间“变脸”的月姬大人，小脑袋还有点懵。他眨了眨眼，确认对方又变回了熟悉的模样，这才稍稍安心，但声音依旧细弱：“非、非常抱歉，月轮大人……主君他，不在本丸。”
月姬眉头微蹙：“不在本丸？是临时有事出去了吗？”他心中那“阳炎提前溜走”的猜测几乎已经坐实，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追问。
五虎退摇了摇头，小声却清晰地回答：“不是临时出去的。主君在前些天……就是茶话会之后没多久，就吩咐我们收拾行装。他说有要紧事，必须亲自去现世一趟，归期……归期不定。”
归期不定。又是这个词。
月姬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收拢。果然，这家伙就是故意躲他！
就在他心头火起，准备直接转身离开，另想办法把这缩头乌龟揪出来时，五虎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啊！不过主君离开前，特意交代过，如果月轮大人您来找他，就把这个交给您。”
小家伙说着，放下怀里的笸箩，对月姬匆匆行了一礼：“请您稍等片刻！”然后便转身，迈着腿飞快地跑向了天守阁的方向。
月姬站在原地，看着五虎退消失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阳炎连信都提前准备好了？这分明是算准了他会来兴师问罪！
没过多久，五虎退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双手捧着一个素白的信封，恭敬地递到月姬面前：“月轮大人，给您。”
月姬接过信封，触手微凉。信封上空无一字，但他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着阳炎那独特的、带着一丝药草清气的灵力印记。他捏着信封，几乎能想象出阳炎写下这封信时，那副预料到一切、带着点狡黠笑意的模样。
很好。他倒要看看，这家伙“畏罪潜逃”之后，还能在信里说出什么花样来。
月姬指尖微动，拆开了那封素白的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笺，上面是阳炎那熟悉而略显潦草的字迹，仿佛匆忙写就，却又带着他特有的、漫不经心的味道：
见字如面。
家中忽有急召，老头子亲自发话，不得不回。归期难料，勿念。
（附：茶会之事，效果卓着，不必谢我。）
月姬的目光在“亲爱的公主”这个戏谑的称呼上停顿了一瞬，指尖微微用力，信纸边缘泛起细微的褶皱。当他看到括号里那句“茶会之事，效果卓着，不必谢我”时，几乎能听到阳炎那带着促狭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哪里是解释？这分明是挑衅！是得意洋洋地宣告自己就是那个“幕后推手”，并且对他的“成果”相当满意！
还“别太想我”？他现在只想立刻把人揪出来，好好“感谢”一番！
信笺末尾那个简单的笑脸符号，更是将这份有恃无恐的揶揄推到了顶峰。
月姬捏着信纸，鸢尾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他将信纸重新折好，塞回信封，动作看似平静，但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阳炎这一手“金蝉脱壳”外加“留书挑衅”，真是玩得漂亮。不仅成功避开了他当下的怒火，还顺便在他心头又添了一把柴。
很好。这笔账，他记下了。等阳炎回来，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算”。
找不到阳炎的月姬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去。
带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闷气，月姬回到了自己的本丸。传送阵的光芒刚刚散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脸上残余的冷意，就被眼前的情景弄得一怔。
只见以五虎退、秋田藤四郎、前田藤四郎为首的一群短刀，正眼巴巴地守在传送阵旁边，一个个小手都背在身后，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担忧。
就连平时总是活力四射的今剑也难得安静地站着，垫着脚尖张望。更显眼的是，个头在短刀中“鹤立鸡群”的萤丸也混在其中，那双大眼睛里同样盛满了关切。
一见到月姬出现，小家伙们眼睛一亮，立刻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像一群毛茸茸的小鸟，瞬间将他包围在中间。
“主公大人！您回来啦！”
“您、您没事吧？”
“我们很担心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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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嘴八舌的问候中，一只只小手争先恐后地伸到他面前。
五虎退捧着一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他自己都舍不得多吃的金平糖；秋田小心翼翼地举着一枚光泽温润的贝合（一种螺钿小盒子）；前田则拿着一个刚编好的、略显稚拙的草蚂蚱；今剑献宝似的托着一块晶莹的石头；连萤丸也递上了一个看起来就很甜的大福。
“主公，吃点甜的心情会好哦！”今剑眨着大眼睛说。
“这个……送给您。”秋田小声补充。
“我们……我们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五虎退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圈又开始泛红。
他们显然是猜到了（或者听人说了）月姬怒气冲冲去找阳炎算账，又见他此刻独自一人回来，脸上似乎还带着未消的余怒，便以为他仍在生气，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安慰他。
看着这一张张写满了纯真担忧的小脸，感受着他们笨拙却无比真挚的关怀，月姬胸中那团因阳炎而燃起的邪火，仿佛被一股温润的清泉悄然浇熄。
他还能说什么呢？
这些小小的身影，这些毫无保留的善意，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不快和憋闷。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奈又带着无尽温柔的叹息。他伸出手，就近轻轻揉了揉秋田藤四郎柔软的头发，动作轻柔。
“我没有生气。”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和，甚至比平时更柔软了几分，眼眸中漾开浅浅的涟漪，扫过眼前每一张仰起的小脸，“让你们担心了。”
他逐一接过短刀们手中那些或许并不贵重、却满载心意的“礼物”，珍重地收好，然后弯下腰，平视着他们，语气肯定地重复道：“真的，没有生气。谢谢你们。”
小家伙们闻言，脸上瞬间阴转晴，绽放出安心的、灿烂的笑容，如同驱散了乌云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