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姬抬起眼，火光在他清澈的瞳孔中跳跃，映出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嗯…大概是你出现的时候吧。”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向前迈了半步，靴尖巧妙地避开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时政送来的资料记载着一个有趣的故事——一位名叫三郎的高中生，意外坠入了战国时代。”月姬的语速不疾不徐，每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斟酌，“而资料的后几段，似乎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月姬的视线掠过光秀紧握刀柄的手，注意到那稳定得异常的姿态。
“那位少年坠落之时，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正要离开的织田信长。”月姬的唇角弯起微妙的弧度，“当两个面容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面面相觑，会发生什么？”
明智光秀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真正的信长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月姬的声音压低，带着某种戏剧性的张力，“他拜托这个来自异世的少年，代替他成为‘织田信长’。”
月姬的目光直直望进光秀深邃的眼眸：“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到那位‘信长公’时，就知道他不是真正的信长公。他的举止，他的谈吐，都带着另一个时代的印记。”
这时，一阵夹杂着灰烬的风掠过，将月姬额前的碎发轻轻吹动。
“那么问题来了，”月姬的语调忽然变得锐利，“真正的织田信长在哪里？我不太相信一个被家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会如此轻易地放弃他的一切。”
月姬缓缓踱步，衣袂在血腥的空气中纹丝不染。
“他一定还在某个暗处，静静地观察着，等待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光秀脸上，“直到我注意到了你，明智光秀大人。”
月姬的视线刻意扫过光秀的头巾。
“你总是巧妙地遮掩着自己的面容，对外宣称面上有疾。可是……”月姬的声音带着玩味的探究，“很多疾病都会在身体其他部位留下痕迹。比如手腕，比如脖颈。”
月姬突然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但我观察过你的手，明智大人。那双手干净、修长，没有任何疾病该有的痕迹。”
火光适时地跳跃了一下，在光秀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于是我得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月姬的嗓音轻柔如耳语，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你遮掩面容，不是为了隐藏疾病，而是为了隐藏别的什么——比如，一张与织田信长一模一样的脸。”
明智光秀久久没有言语。
燃烧的寺院在他身后发出木材断裂的嘎吱声，火星如萤火虫般在夜色中飞舞。他那张与信长别无二致的面容在火光中明暗交错，仿佛戴着一张活生生的能面。
“那你呢？”
光秀的声音忽然响起，平静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锐利。
月姬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微微睁大：
“欸？”
“你不也在隐藏着吗？”光秀向前迈了一步，战靴踏过焦黑的地面，“我看见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月姬袖口遮掩下的唇角弧度凝固了一瞬。
“上次路过你房间的时候。”光秀的视线锁定在月姬脸上，“看见你从脸上摘下了一个奇怪的东西，然后——”
一阵夜风适时吹过，卷起地上的灰烬。
“你的面容变了。”
月姬的袖子缓缓上移，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依旧在笑，但笑意已经变了味道——从游刃有余的慵懒，变成了某种被看穿后的锐利。
“哦呀。”
这一声轻叹与先前截然不同，尾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冷意。
光秀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在那个奇怪的物件被取下后，我看到的是一张完全不同的脸。虽然只是一瞥，但足够确认了。”
月姬的袖口纹丝不动，仿佛与他的面容融为一体。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眯起，火光在其中跳跃，却照不进深处的阴影。
“所以，”光秀的声音依然平稳，“在这场互相揭露的戏码里，你我都戴着面具，不是吗？”
远处，一根燃烧的梁柱轰然倒塌，溅起漫天火星。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中，月姬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月姬的笑声轻得像风拂过火焰，他微微歪头，露出的眼睛弯成狡黠的月牙，另一只藏在广袖后的手却已悄然攥紧，幽蓝的灵力在指尖无声凝聚，如同蛰伏的寒刃。“那明智殿可以帮我保密吗？”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锐利只是错觉。
明智光秀的目光落在他掩住半张脸的袖口上，又缓缓移回那双笑意未达眼底的眼睛，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沉默了片刻，燃烧的梁柱倒塌扬起的火星在他瞳仁里明明灭灭，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天气：“保密？可以。”
月姬凝聚灵力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意外。
光秀却话锋一转，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刀柄，动作从容不迫：“但条件是，你需答应我一件事。”他的目光扫过月姬暗藏灵力的袖口，没有点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莫要再插手织田家的事，更不要试图去惊扰那位‘信长公’。”
他顿了顿，那双与信长酷似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不容触碰的平衡：“你是局外人，守住各自的秘密，对彼此都好。”
风卷起灰烬掠过两人之间，月姬袖中的灵力悄然散去，他望着光秀那张毫无表情却透着坚定的脸，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明智殿倒是会提条件。”
光秀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答案。
“好吧。”月姬终于放下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答应你。毕竟，我本就快要离开了。”
光秀这才微微颔首，转身望向仍在燃烧的寺院，背影挺拔如松，再没多说一个字。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