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室内顿时陷入死寂，剩下几人脸色惨白；望着同伴的尸体，眼眸里尽是难以掩盖的惊惧。
小头目强作镇定，啐了一口：“靠，真晦气。”
“把他拖到一边去，继续干活。”
“谁再敢磨蹭，别怪老子不客气。”他话刚说完。
商晚柠便敏锐察觉，一股无质、满是怨毒的精神波动，以那片裸露的血髓矿为中心，骤然扩散。
剩下几名矿工身体同时一僵，眼神渐渐涣散混乱，喉咙里发出无意义嘶吼，显然也受了影响。
商晚柠蹙了蹙眉。
神识向下渗透，穿透坚硬岩层。
十米，三十米，五十米……
当神识触及百米之下的区域时，即便是她也微微挑眉。
下方并非预想中的矿脉，而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密密麻麻的骷髅堆积如山，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怨气与死气几乎液化。
而在那骸骨堆砌的顶端，一具身披残破黑色铠甲，手持生锈巨剑的骷髅静静伫立，眼窝中跳动着幽蓝色的灵魂之火。
五阶亡灵——黑骑士领主。
难怪这些矿工会发疯，五阶亡灵逸散出的精神蛊惑，足以让普通人在极度恐惧中自我了断。
商晚柠心下明了。
这血髓矿，怕就是依托这千人坑的磅礴血气与怨念，经年累月孕育而成。
莫里斯子爵胆大包天开采此矿，惊醒了沉睡的亡灵。
那黑骑士领主尚未完全苏醒，但逸散的力量已不是凡人能承受。
瑟薇以前来此采集月光苔没出事，纯属运气好，没碰上亡灵活跃期。如今矿工大规模挖掘，算是捅了马蜂窝。
“啧，麻烦。”商晚柠揉了揉额角。
她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异界生灵的死活与她何干？
但这五阶亡灵若完全苏醒，冲出矿洞，赤松镇顷刻间就会化为死域。
她暂时还不想换地方“体验生活”。
更何况，这亡灵形成的缘由，勾起了女帝一丝兴趣。
矿室内，仅存的那名小头目状态稍好，但也双目赤红，紧握着武器，对着空气胡乱挥舞：“滚开，都滚开，别过来。”
商晚柠不再隐匿，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脚步声在死寂的矿室中格外清晰。
小头目猛然转头，看到一身黑衣、面容模糊的少女，顿时厉声喝道：“谁？”
回答他的，是商晚柠随意弹出的一缕指风。
小头目身体一僵，直挺挺倒地，陷入昏厥。其他几名心智迷失的矿工也被她随手打晕过去。
处理完杂鱼，商晚柠的目光落在那片暗红色的血髓矿脉上。
并指如剑，对着岩壁轻轻一划。
“嗤啦！”
坚硬的岩壁如同豆腐般被切开，露出后面的垂直通道，阴冷刺骨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通道下方，隐约传来万魂恸哭的嘶鸣。
商晚柠纵身跃下。
百米距离，转瞬即至。
她轻盈地落在堆积如山的骸骨之上，裙摆未沾半分尘埃。
前方，骸骨山顶端。
黑骑士领主的灵魂之火剧烈跳动起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擅闯……吾之安眠之地……死。”
沙哑破碎的精神波动撞向商晚柠的识海，足以让五阶以下的职业者瞬间灵魂崩碎。
商晚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狂暴的精神冲击到了她身前，便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骑士领主眼眶中的灵魂之火猛地一滞，它感受到了对方体内那浩瀚如星海、威严如狱的神性力量。
本能的恐惧让它巨大的骸骨身躯微微颤抖，手中的锈蚀巨剑都差点握不稳。
“聊聊？”
黑骑士领主乖巧，灵魂之火忽明忽暗。
“你并非天然形成的亡灵。这身铠甲制式，是紫罗兰王国三百年前的‘镇守骑士团’。为何会聚集于此，化作亡灵？”商晚柠直接点出亡灵的来历。
她阅览过阿提维大陆的史籍，对各国军制略有了解。
黑骑士领主骸骨身躯一震，灵魂之火中流露出剧烈的情绪波动，愤怒、不甘、怨恨……
“为何……呵呵……为何……”它发出艰涩的精神回响。
“吾等奉命镇守边境……击退兽人……凯旋归来……等待我们的……不是封赏……是陷阱……是屠戮。”
断断续续的精神信息，勾勒出一段被掩埋的历史。
三百年前，一支名为“雄鹰”的镇守骑士团分支，奉命阻击南下的兽人劫掠队，大胜而归。
途经赤松镇区域休整时，却被当时的一位贵族——莫里斯家族的先祖，以庆功为名，诱入这处矿洞。
然后，屠杀开始。
“他们惧怕吾等功高震主……他们贪墨军饷，倒卖物资，被吾等掌握证据……他们需要灭口……更需要吾等将士的血肉与怨魂……祭祀邪神，换取力量。”
黑骑士领主的精神波动满是悲怆。
“整整一千将士……一千忠魂……被坑杀于此……怨气不散，化为亡灵……吾，骑士团长莱昂纳多·科威尔，死不瞑目。”
“恨！恨！恨！”
冲天的怨念几乎要溢出来。
商晚柠恍然大悟。
原来是功高震主加上政治倾轧，演变成血腥屠杀和邪神祭祀。
这莫里斯家族，祖上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如今行事如此下作。
血髓矿，恐怕就是当年那场邪神祭祀与一千忠魂怨气结合后的产物。
“邪神？哪位邪神？”
“不……知……只知祭祀……呼唤……‘千面之影’……”黑骑士领主的精神波动变得混乱模糊，显然当年它层级不够，接触不到核心机密。
千面之影？
商晚柠在记忆里搜索，似乎是阿提维大陆历史中偶尔出现过的弱等神力邪神，早已沉寂多年。
“尔……究竟何神？”黑骑士领主看向商晚柠，灵魂之火中满是敬畏。
“路过，看不顺眼。”商晚柠说得干脆。
她抬手，凌空一点。
一道蕴含轮回法则气息的幽光，没入黑骑士领主的魂火之中。
黑骑士领主庞大的骸骨身躯剧烈震动，魂火中积累三百年的暴戾、怨恨、疯狂，被那幽光迅速净化、剥离。
魂火逐渐变得清明，虽仍有悲伤，却少了一份毁灭的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