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绿色的灯笼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密室冰冷的石壁,将那些扭曲的符文和中央诡异的血池映照得更加阴森可怖。浓烈的血腥味和甜腻香气混杂着葛管事身上带来的废丹房毒气,让本就污浊的空气几乎凝滞。
林天蜷缩在灰斗篷尸体旁的阴影里,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的石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挣脱束缚。他死死咬住牙关,连呼吸都屏住,只靠着胸口那缕清凉气息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循环。敛息术运转到极致,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心跳、乃至灵力波动都被强行压制到近乎于无,如同墙角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
葛管事提着灯笼,那只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室内。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中央的血池和碎裂的血煞晶上,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似惋惜又似恐惧的咕哝。然后,他看到了那具倒伏的尸体。
“废物……”葛管事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干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折在这里,还得老子来收拾残局。”
他并没有立刻上前查看尸体,而是提着灯笼,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检查着密室。灯笼光缓缓扫过散落骨骸的地面,扫过刻满符文的墙壁,扫过那个简陋的石架……最终,落在了林天藏身的这片阴影区域。
林天感觉那惨绿的光芒如同实质,扫过他的背脊,带来针刺般的寒意。他能听到葛管事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靠近,脚步声在冰冷的地面上拖沓着响起,越来越近。
完了吗?要被发现了吗?林天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点,右手悄然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精钢匕首柄。冰凉坚硬的触感传来一丝微弱的镇定。若是被发现,唯有拼死一搏!目标是葛管事的咽喉或者那只完好的眼睛!必须一击致命,不能给他发出警报的机会!
就在葛管事的脚步声停在阴影边缘,灯笼光几乎要照到林天蜷缩的脚踝时,异变突生!
密室中央的血池,那原本只是微微荡漾的暗红粘稠液体,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咕嘟……咕嘟……”仿佛沸腾一般,大量气泡从池底冒出、炸裂,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血腥和甜腻气味。同时,池壁上的暗红符文猛地亮起刺目的血光,整个石室都被映照得一片血红!
“怎么回事?!”葛管事惊叫一声,猛地转身,独眼死死盯住血池,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恐之色,甚至连手中的灯笼都晃了晃。
血池的翻腾越来越剧烈,池中的液体如同有生命般向上隆起,形成了一个不断扭曲、拉伸的模糊人形轮廓!那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不断蠕动的暗红色液体,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饥渴与混乱的气息!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无数细碎的、充满痛苦与怨恨的哀嚎从中传出!
“反噬未平……阴魂汇聚……要成形了?!”葛管事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手中的灯笼绿光在血光映照下显得微不足道。
那血色人形轮廓似乎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缓缓地、僵硬地“转”向了葛管事的方向。虽然没有眼睛,但葛管事却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牢牢锁定了他!
“不……不是我……别过来……”葛管事面无人色,又后退了几步,几乎退到了门口。
血色人形向前“迈”了一步,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它似乎对葛管事兴趣不大,更像是被血池本身和周围浓郁的血煞阴气所吸引,在原地微微摇摆着,仿佛在适应这新生的、不稳定的形态。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林天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葛管事的注意力完全被血池异象吸引,背对着他,而且退到了门口附近!
就是现在!
林天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阴影中猛然暴起!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丝声响,他将全部的力量和那缕融合了清凉气息的灵力灌注于双腿,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以最快的速度,直扑那简陋的石架!
他的目标明确——石架上的黑色玉瓶和兽皮卷轴!那是可能的证据或线索!至于血池边的血煞晶碎片,虽然也是证据,但目标太大,且靠近那恐怖的血色人形,他不敢冒险。
眨眼之间,他已冲到石架前。左手一扫,将架上几个黑色玉瓶和一个看起来最古老、卷轴边缘有银色纹路的兽皮卷轴捞入怀中!触手冰凉,玉瓶沉重,卷轴粗糙。来不及查看,他右手握着的匕首寒光一闪,将石架上另一卷看起来较新的兽皮卷轴也挑飞起来,凌空抓住。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暴起到得手,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谁?!”葛管事此时才惊觉背后有异,猛地回头,独眼恰好看到林天将最后一卷兽皮卷轴抓入怀中,正要转身冲向那个铁栅栏窗口!
“小杂种!你找死!”葛管事又惊又怒,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被他视为随时可能被丹毒废掉的杂役,竟然胆大包天潜入密室,还趁乱偷取东西!愤怒瞬间压过了对血色人形的恐惧,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抬起,掌心黑气凝聚,带着腥风,隔空便向林天后背拍来!赫然是炼气五层的全力一击!虽然葛管事根基受损,但含怒出手,威力依旧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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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感到背后恶风袭来,头皮发麻!他刚刚完成动作,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躲避或格挡!炼气一层中期与炼气五层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生死关头,林天眼中厉色一闪!他没有试图转身或抵挡,而是借着前冲的惯性,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不管不顾地扑向那个铁栅栏窗口!同时,他将怀中刚刚到手的一个黑色玉瓶,看也不看,反手向后狠狠掷去!
“砰!”
黑气掌印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林天后心偏左的位置!即便有清凉气息护体,即便葛管事这一掌因为愤怒和仓促未能发挥十足威力,那汹涌的阴寒毒力依旧如同重锤,狠狠砸入林天体内!
“噗——!”林天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瞬间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狂奔的蛮牛撞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飞跌出去!
也就在此时,他掷出的黑色玉瓶撞在石壁上,碎裂开来!瓶中储存的、浓稠如墨的黑色液体泼洒而出,瞬间化作一大团翻滚的黑雾,散发出刺鼻的腥甜和剧烈的腐蚀性气息,正好挡在了葛管事追击的路径上!
“蚀骨毒雾?!”葛管事惊怒交加,他认得这毒雾,正是他们用来处理某些特殊“废料”的剧毒之物,沾之即伤!他追击的身形不由得一顿,连忙运起灵力护体,挥袖驱散毒雾。
就是这短短一刹那的耽搁!
林天强忍着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剧痛和体内翻江倒海的气血灵力乱窜,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在空中勉强调整姿势,“噗通”一声,狼狈不堪地从那个狭窄的铁栅栏窗口硬生生挤了出去!肩膀和后背在粗糙的石壁上刮出大片血痕,旧伤加新伤,痛彻心扉!
一落到窗外冰冷的土地上,他根本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对地形的熟悉,连滚带爬地冲向最近的、一堆废弃丹渣形成的阴影之中,然后拼命收敛气息,蜷缩起身体。
密室之内,葛管事驱散毒雾,冲到窗边,只见窗外夜色深沉,早已不见了林天的踪影。他又惊又怒,独眼中凶光闪烁,正待追出,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更加尖锐、充满贪婪与暴戾的嘶鸣!
是那血色人形!它似乎被刚才的打斗和林天喷出的鲜血(蕴含清凉气息和生机)所刺激,变得更加躁动不安,竟然舍弃了血池,蠕动着朝葛管事扑来!粘稠的暗红液体延伸出触手般的形态,带着浓烈的血腥与怨念!
葛管事脸色大变!对付一个重伤逃窜的杂役固然重要,但这刚刚成型、极不稳定的“血煞阴傀”若是失控,甚至冲出密室,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自己!而且主上的计划也会受到重大影响!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窗外林天消失的方向,咬牙咒骂了一句,不得不转身,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箓和一枚黑沉沉的铃铛,全力应对那扑来的血色阴傀。一时间,密室之内血光黑气交织,嘶鸣与铃铛的诡异响声混杂在一起。
废弃丹渣堆后,林天死死捂住嘴,将涌到喉咙的又一口鲜血强行咽了回去。他感到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后背挨掌之处,一股阴寒毒辣的灵力正在不断侵蚀他的经脉脏腑,与侵入体内的丹毒混合,情况糟糕到了极点。清凉气息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拼命修复受损的经脉,驱散阴寒毒力,但效果缓慢。
他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到最轻,仔细聆听着密室方向的动静。打斗声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才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血池液体微微荡漾的声音和葛管事粗重的喘息。
又过了许久,才听到葛管事骂骂咧咧、脚步虚浮地离开密室,重新锁上门的声音渐行渐远。
林天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异常,才敢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感瞬间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那个贴着胸口收藏的幽冥星兰石盒。打开一条缝隙,那纯净的幽香和清凉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他不敢直接服用星兰实,只是深深吸了几口那奇异的气息,又引导着一丝清凉气息与这气息交融。顿时,体内肆虐的阴寒毒力和丹毒仿佛被抚平了一丝,剧痛稍减,紊乱的气息也略微平复。
他知道这里不能久留。葛管事暂时被血煞阴傀拖住,又忌惮他可能逃出去报信或隐藏,必定会尽快处理完密室后,发动一切力量搜寻他!废丹房乃至整个后山,很快就会变成龙潭虎穴!
必须立刻离开!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躲藏、疗伤!
他用尽最后力气,将偷来的黑色玉瓶(还剩两个)和两卷兽皮卷轴塞进怀里,紧紧抱住幽冥星兰石盒,然后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强忍着剧痛,朝着与废丹房相反、毒虫谷更深处、那片他从未踏足过的、据说更加危险混乱的区域,踉跄而坚定地走去。
夜色,掩盖了他的血迹和足迹,也吞噬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影。
密室惊魂,绝境逢生。但前方,是更加未知的黑暗与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