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嘛，你小子总算是射了一次靶心！”
周逸飞瘫坐在软椅上，用毛巾擦着额头冒出的汗水。
“唉，我说你，明明这里有室内场，你小子怎么愿意在外边晒太阳……”
说着，他又灌了一大口水下去，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他看向站在自己身边，衣服早已汗湿的自家外甥，打趣道：”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这大热天的还站在太阳底下练箭，自己受罪就算了，还硬拉着我……”
“……”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将箭搭在弦上，犀利的眼直盯前方。
男人已经将箭尾稳稳卡进弓弦凹槽。他左手托住弓臂，虎口自然抵住弓把内侧，靠着手腕细微的调整让弓身保持水平。
汗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落在紧握弓箭的手背上，却没让他的视线有半分偏移 —— 那双眼睛仍死死锁着50米左右的靶心，瞳孔里只留下那小小的红点。
右手缓缓向后拉动弓弦，肩胛骨向后收拢。箭杆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尾羽扫过耳尖，肩颈线条始终保持着放松却稳定的弧度。周逸飞看得有些发愣， 这小子握弓的手势比上次稳了太多，现在看上去还有模有样的……
弓弦震颤的闷响突然炸开，男人的右手在松手瞬间轻轻悬在半空。而那支箭早已化作一道银灰色的残影，劈开热浪直直向前冲去，箭尾的彩色羽毛在空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线。
周逸飞下意识地顺着箭的方向望去，然后淡定地又灌了一口水下去……
他擦了擦快要流进眼里的汗水，抓起旁边的弓几步上前，将傻站在那的邪天言一把推开。
他瞄了一眼外甥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其实挺失落的……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没脱靶不是？跟我当年比起来……“
“要厉害？”
周逸飞轻笑一声，淡淡道：“差太多了。”
“那你还卖什么关子！显摆吗？”
“对呀！”周逸飞哈哈大笑，说着随手拉弓上箭，一发射出，恰好命中靶面。
你问为什么不是靶心？开玩笑，你要是可以随手命中靶心，那还搁在这练箭玩儿？
邪天言把这看在眼里，心里的落差更大了，自己聚精会神才能够射中的标靶，对于别人来讲不过是顺手的事……他索性摆烂横躺在软椅上，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他是没劲射了。
周逸飞看着咸鱼一样的邪天言，笑着摇了摇头，将弓箭收好，点燃一根烟，缓步走到邪天言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咸鱼躺尸的他。
……
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半蹲下来，怼着邪天言的面门长吐出一口气。
烟熏咸鱼果然得劲，只见邪天言猛地睁开眼睛，先是要杀人一样盯着周逸飞那欠揍的脸，然后捂住口鼻剧烈的咳嗽，剧烈的摇晃让他从软椅上重重地摔下，连滚带爬地抱住周逸飞的小腿。
“你妈……咳咳……多大的……咳……还跟小孩……咳咳咳咳一样！”二手烟真不是滋味，呛得邪天言一时间喘不上气来，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周逸飞被他抱得腿一沉，低头看着地上蜷成一团、咳得眼泪都快出来的外甥，嘴角的笑意快溢到耳根，却故意板起脸：“嘿，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这叫免费唤醒服务，让你躺在这，待会被太阳晒成人干了我怎么跟妹妹交代。“
他说着故意把腿往旁边挪了挪，邪天言没防备，抱着空腿晃了个趔趄，好不容易顺过来的气又差点岔了。
“我他妈！”
周逸飞没接话，只是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毛巾，随手扔到他脸上，然后转身走到软椅旁，一屁股坐下去。
他看着邪天言把毛巾从脸上扯下来，胡乱揉了揉鼻子，又瞪了自己好几眼，才慢悠悠开口：“怎么？觉得不服气？”
烟雾在他手中缭绕，缓缓升腾，慢悠悠的。
邪天言沉着头没吭声，他确实不服，可周逸飞那随手一箭，又让他没法反驳。
“我当年刚学箭的时候，”周逸飞忽然开口，手里的烟还烧着好大一截，他抬手把烟摁在旁边的垃圾桶金属边上，“比你还菜，拉弓都能手抖得箭杆打脸，别说五十米靶，三十米都能射进草里。
“别这么看着我，”周逸飞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还插着箭的靶面，“你以为我现在随手能中靶是天生的？还不都是练出来的……至少你还是自愿的……”他顿了顿，看向邪天言，眼神里少了点调侃，认真地道，“你小子啊，就是太急了，总想着一次就中靶心，却忘了射箭这事儿，稳比准更重要。”
“稳比准更重要……”
“没错，毕竟箭这个东西不是枪，但箭头有时可比枪管用，只要射中了，那就是中了。”
“你这家伙叽里呱啦说着些什么呢……”邪天言刚刚涌起来的感动一下就被打散了。
“那你别管。”周逸飞轻笑着，又从怀里摸了一支烟出来。
“等等，我先接个电话……”周逸飞把烟叼在嘴上，接通了拨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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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嗯，我知道了……收到。”
“要上班了？”
“还真被你说对了……唉，难得的假日结束了……”周逸飞抓着头发，看上去有些疲倦，明明是好不容易放了一次假，看起来却比往常更加没精神。
“看什么看！还不是你大早上把我拉起来晒太阳，昨天我通宵了都不放过我！”周逸飞幽怨地盯着嬉皮笑脸的邪天言，这次轮到他当咸鱼躺在软椅上了。
两人不语，空气中充斥着沉默，可一点都不压抑，反倒让人有些放松。
“行……”周逸飞咸鱼一般的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说说看吧，怎么突然想射箭了。”
“……”
半晌无话，周逸飞转过头来，入眼的却是邪天言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
“……”
似乎不用去问原因了……
周逸飞如此想着，又重新变成了咸鱼姿态。
“要是有事你就先走吧……让你舅在这里躺——一下。”也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声音，总之就是从周逸飞没有张开嘴的嘴巴里发出来了，看得出来，他确实很累。
“那行……”说着，邪天言收拾了下东西，准备离开靶场，此刻的他，比起在这里练箭，还有着更为重要的事。
还有人在等着他（他以为）……
很快，就只剩下咸鱼一样的周逸飞躺在软椅上，半天，他幽幽说出一句：
“二次元蒸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