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血液顺着无力的指尖滴落,染晕了衣衫。
冷。
为什么会这么冷,刺骨的冷,冷到了骨子里头。
难道是因为——
最爱自己的母后,快要死了吗?
还是说——
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吗?
嘶哑的声音中夹带着一丝宛如溺水般的绝望。
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面上,那是侍卫的尸体。
其中也包括不久前刚跟林道说过话的那名侍卫。
林道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做:鲁迪,是所有侍卫里头让林道印象最深刻的一个。
可现在却眼神灰暗地躺在血泊当中,早已失去了气息。
他的手中还紧紧地拿着一本被血液浸透的残书,就像是临死前还想要看一眼的模样。
猩红的血液汇聚成了一片血色的浅海,顺着泥土流淌。
林道低着头,眼神空洞。
他死死地抱着怀中那道已经失去呼吸与逐渐冰冷的躯体。颤颤巍巍地想要伸出手,想要擦去塞拉菲娜脸上的血液。
可却发现无论怎么擦,那血却是越擦越多。
嘴唇因为牙齿用力紧紧咬住而破开了唇肉,金色的血顺着嘴角缓缓滴落。
可温热的血液却是没有温暖。
反而,林道只觉得浑身冷到了骨髓里头。
岁月的神权啊,假如能使时间的指针缓缓倒转,挑拨那命运的纺织线。
于此让我们回到了那十五天前的时间点,去窥探那故事的因与一角。
——安德鲁斯血王朝。
王宫。
花园中。
细雪覆盖的凉亭里。
温暖的火在桌上的火炉轻轻摇曳。
桌上的残雪被火烤的化开,雪水顺着桌檐边滴落,却又很快形成著道道折射阳光的冰晶。
哀伤的咏叹调曲从篮中的八音盒奏响,回荡在了雪花与枯花之间。
而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头。如果有人在此却是能看到一幕奇妙的景色。
只见在这四年间。
那聪慧、高贵、漂亮,颜值与实力并存,还体恤民生,堪称逐渐升起的人民信仰,安德鲁斯血王朝的太阳!
猛男看了都羞羞涩,老妇看了都心荡漾。
通吃男女国民男女老少,被誉为国民初恋的血王子——林道先生。
(为了方便你们看,会有模拟名显得没那么突兀,但称呼时候统一本名)
此时此刻,却是双目无神如一只布娃娃一般,被他的母亲抱在怀里头肆意揉搓著。
仿佛就像是被得到新玩具的小女孩尽情打扮跟贴贴的布偶熊一样,被操控到无法反抗。
“小莱亚斯真可爱捏。”
素手揉着林道一头淡金色的发丝,塞拉菲娜眯着眼眸,苍白的脸色上带着淡雅的笑容。
但有些美中不足的是。
在这份美丽上,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却在破坏著这份美。
每一声的咳嗽都在使她的脸失去一分血色。
以往那美丽的容颜,落在此刻却表露出了无法掩盖掉的虚弱。
“母后,您的身体不要紧吗。”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虚弱的母亲,林道面目复杂,轻声说:“您应该在屋里头待着,外面太冷了。”
“这种环境,并不适合你的健康。”
听着自家儿子的关心。
塞拉菲娜只是摆了摆手,表情扯出一抹笑容,“无碍。”
示意著自己没有多大问题,无需多加关心。
看着自家母后的倔强,怎么说,林道也是无奈到没有办法了。
母后就是这么一个性格,在某些事情上别人劝都没有用。有时候认定了一件事情之后,连父王都劝不动她去更改决定。
甚至父王还说过什么来着?在当初他追母后的时候,那叫一个从万敌之中拼杀而出的,不知道多少城邦的达官贵人都在追求着这朵高岭之花。
结果他愣是靠着做一手好菜还有一场永远不会落魄的英雄救美戏码,直接就是将母后的一颗芳心给拐回了家,直接就是认定了他一辈子。
父王还感叹,当初的国王继承人可不止他一个。什么七王子八王子的,他的兄弟也觊觎著母后。结果他们刚想有什么小动作,就被母后拿了根棍子一路边打边骂地赶跑,简直彪悍无比。
甚至在他当上国王,封她为王后后,她不安安静静地待在宫里头,就喜欢时不时地到处跑。结果苦兮兮的就是护卫了,全程在后面追,那叫安分不下来。
也就生了他之后才勉强收敛住了这份性子。
虽然很担心自家母后的身体健康,但林道表示自己也只能顺从自家老妈了。
“对了,我的小莱亚斯”
抿了一口桌上泡好的热红茶,润了润嘴唇。
塞拉菲娜突然出声说道,“那件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情比得上我的小莱亚斯呢?”
塞拉菲娜弯著眉,嘴角微微扬起了少许:“当然是你的婚事了。”
“你现在也十六岁了,已经不小了。”
“我听说最近很多城邦的一些贵族女子呀,还有别国公主之类的,都看上你了呢。”
“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带来让我把把关!”
说著,塞拉菲娜露出的期待的眼神。
她边掰手指,边数着些什么,嘀咕著说。
“好!”
“我的小莱亚斯!你记得到时候一定要生上个十个八个的哦!”
“然后母后我啊,帮你看着!包管帮你教育的服服帖帖的!”
?
听着自家老妈的虎狼之词。
正在喝茶的林道直接就是憋不住了,差点没一口气把嘴巴里头的热茶给喷出来!
“咳咳!”
看着自家母后的神情。
虽然现在是真的没有放在那方面的心思。
但林道也不忍心做出打破自家母后的期许跟幻想之类的事情。
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于是他最终也只好有些委婉地道:
“母后,我现在才十六岁呢,暂时还没有考虑到结婚的事情。”
“等我的年龄再长大一点吧。”
“?”
塞拉菲娜眯着眼,脸上挂著“十分”“和蔼可亲”的笑容。
孩子们。
绝对不是我秒怂哈。
这叫以孝为先,尊重父母哈。
打了个哈哈。
林道决定暂避锋芒,以退为进!
直接转移话题地说道:“对了,母后大人。”
“您真的决定要南下吗?”
“现在南方区域局势复杂,路途遥远,路上情况不定。
说这里林道的大脑突然间有些卡壳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
“等调理好身体后再南下也不迟呢?”
“不哦,莱亚斯。”
很罕见的说。
塞拉菲娜这次没有在名字前面加“小”字。
“因为这是责任。”
林道惊了一下。
他看着自家母后那虽然保持微笑,但眼神明显变得有些严肃的神情。
刚想说些什么,但却被一根手指给抵住了嘴唇,将他的话语堵在了喉咙当中。
“我们身为王族,身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领导者。在很多时候,有些责任是必要的。”
“现在南方局势复杂,天灾与人祸不断。”
“但在我们安安稳稳在这里的时候,外面还有许多的国民都还在流离失所,很多人都饥寒交迫着。”
“你要明白,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去做是不行的。”
塞拉菲娜目光认真,轻声说:“同时这也是身为这个国家继承人,你以后将会面对的责任。”
“你是王子,是安德鲁斯血王国的王子,是民众们的前沿者与引领者。”
“你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王,是注定要在万人之上的存在。”
“也是一个国家精神的支柱与信仰。”
“如同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后,”
“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会很明白,需要时间。”
“等哪天你明白了这些后,你也就具备着成为王的资格了。”
“一名真正的王。”
听着自家母后的话语。
原本还有些不明白的林道,此时此刻却陷入了沉默。
良久。
他才一字一顿地回道:“母后大人,我明白了。”
看着自家好大儿脸上的认真。
塞拉菲娜看着看着。
突然间。
“噗呲”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悦耳的笑声回荡在凉亭里头。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破了凉亭中刚才突然间有些僵硬低沉的氛围。
仅余某名摸不著头脑的小可爱还在一脸懵逼。
(owo)?
思维还没转过来的林道揉了揉脑袋。
只觉得自己还是跟不上自家母后的节奏,只好在一边老老实实地坐着。
待到一会。
笑声渐渐结束。
塞拉菲娜用手指擦了擦眼角处的眼泪,缓了口气后。随后才继续开口道:
“好啦好啦,我的小莱亚斯。”
“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她捏了捏林道的脸蛋,“现在可还是有我,还有你父王支撑着呢。”
“好了,我亲爱的小莱亚斯。”
塞拉菲娜起了身,在收拾了一下东西后,便拍了拍衣裙上的细雪。
“我们该回到屋内了。”
“嗯,好。”
看着自家母后逐渐离开的背影。
林道摸了摸鼻子,随后也便小跑地追了上去,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直到脚印都彻底被白色遮掩覆盖。
呼啦啦。
风——
重新开始吹了。
风夹带着雪花落在光秃秃的树木枝头,一眼过去仅有几片忽略不计的黄叶在顽强地挂著。
“叽叽。”
一只雀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枝头上。
不断地歪著头,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如果有人还在此,那么仔细观察这只雀鸟的话,会惊奇的发现。
这只雀鸟的眼睛看去隐隐约约之间仿佛就像是一块缤纷的水晶,映在阳光下甚至恍惚得都带着几分折射的七彩。
滴嘟。
重新下起来的细雪之间,一声细小的机关声被按响了。
原本已经停止奏唱的八音盒此刻再度响起,哀伤忧愁的曲调重新回荡在寒风中。
清脆好听的声音悄悄响起,语气中夹带着几分莫名的味道。
不知从何时起,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凉亭当中,正坐在石椅上托著脸蛋。
一双白白嫩嫩香香软软的小脚没有穿着任何东西,一晃~一晃~地晃荡著。
完美的弓足形状就像是一道弯月,小巧玲珑的脚趾圆润而晶莹。
简直完美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抓住去细细把玩,甚至将其放在脸上嗅着花香。
如果有必要
也不是不能吐出舌头,用舌尖!
去仔细的清理著这份美味的每一处敏感地!
倘若这份绝美让某些足控看到了,想必会不带一丝犹豫地立马跪下来!
然后大喊:哦内盖!之类的话语吧?
闭着双眸,听着耳边的咏叹调。
轻微的哼唱声伴随着音调奏响。
直到一曲落幕后,她才重新睁开了眼帘。
扑突。
枝头上的雀鸟突然间展开翅膀离开了枝头,迎著风雪开始飞翔了起来。
宽大的羽翼切开寒风与雪,飞向了天空中那宛如黑色巍峨群山般的黑云。
轻轻的笑声回荡在凉亭。
八音盒的曲调突然卡壳停止,身影也不知何时消失。
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