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煞一步步逼近,脚步声在死寂的乱石林中异常清晰,如同丧钟敲响。他周身弥漫的阴冷煞气与万魂幡中传出的怨魂哀嚎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窒息的恐怖领域,将瘫软在地、生机如同萤火的戚破苍完全笼罩。
那名赵家的魁梧壮汉,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戚破苍,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但他不敢妄动,一切以鸠煞为首。
“可惜了你这身修为和心智,若能投入我罗刹宗门下,何至于此。”鸠煞在戚破苍身前丈许处停下,俯视着这具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枯槁身躯,语气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交出丹方,还有那灵器戒指的操控法诀,本座或可给你一个痛快,留你全尸。”
戚破苍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近乎没有,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他能听到对方的话,却连回应的意念都无法凝聚。死亡的阴影如此之近,几乎要将他最后一点灵识吞噬。
不!不能死在这里!
家族还在等他回去!微雪、微月他们还需要时间成长!
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求生欲,如同星火,在他即将寂灭的识海中顽强闪烁。
他尝试沟通丹田,那枚【岁月道种】依旧在缓缓旋转,但光华黯淡,如同蒙尘。连续燃烧寿元,尤其是最后那搏命的五年,已伤及了他的生命本源,道种也陷入了某种沉寂。他无法再主动引动其力量。
见戚破苍毫无反应,如同真正死去一般,鸠煞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冷哼一声:“冥顽不灵!既如此,本座便亲自搜魂!看你还能藏住什么!”
他伸出干枯如同鬼爪的手,指尖缭绕着漆黑的搜魂煞气,缓缓抓向戚破苍的天灵盖!搜魂之术霸道无比,被施术者轻则变成白痴,重则魂飞魄散,过程更是痛苦至极!
就在那鬼爪即将触及头颅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一直如同死物般瘫软的戚破苍,那枚戴在右手、已然黯淡无光的【玄龟镇界碑】石戒,竟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一点微弱的灰光!并非防御,而是产生了一股极其微弱,却精妙无比的排斥之力!
这股力量并非针对鸠煞的攻击,而是作用在戚破苍自己身上,将他如同破布般的身躯,向侧后方猛地推开了三尺!
正是这关键的三尺,让鸠煞志在必得的一爪,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只扯下了几缕枯白的发丝!
“嗯?!”鸠煞一愣,随即暴怒!“垂死挣扎!”
他没想到对方还有余力,更没想到那灵器竟能自发护主到如此精微的地步!这更坚定了他夺取此宝的决心!
然而,就是这片刻的耽搁和位置的细微改变,救下了戚破苍的性命,也等来了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
“咻——!”
一道尖锐无比的破空声,仿佛撕裂了苍穹,由远及近,速度快到极致!声音响起的瞬间,一道青金色的流光,如同坠落的星辰,裹挟着沛然莫御的强大灵压,已然从天边射至战场上空!
那流光散去,露出一艘长约三丈、造型华丽、通体由某种青色灵木打造、船身镶嵌着金色阵纹的飞舟!飞舟船头,站立着两人。
为首一人,身着四海商会标志性的云纹锦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赫然是金丹初期巅峰!正是坐镇山阳郡四海商会分部的大掌柜——苏星海!
而他身旁,站着一位面无表情、气息沉稳如山的老者,同样是金丹初期修为,乃是商会聘请的客卿长老,负责护卫安全。
“鸠煞!住手!”苏星海人未至,声先到,蕴含着金丹威压的喝声如同惊雷,震得在场几人耳膜嗡嗡作响!
飞舟悬浮于空,强大的灵压笼罩下来,与鸠煞的阴冷煞气分庭抗礼,瞬间打破了场中一边倒的局势。
鸠煞抓出的鬼爪僵在半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万万没想到,四海商会的人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而且来的还是苏星海这个难缠的家伙!
“苏星海!这是我罗刹宗与戚家的私怨,你四海商会也要插手吗?”鸠煞收回手,色厉内荏地喝道。他虽然不惧苏星海,但对方有两人,自己刚刚经历变故,赵坤已死,那名赵家壮汉根本派不上用场,真动起手来,他占不到便宜。
苏星海目光扫过现场,看到陨落的赵坤,看到奄奄一息、死气冲天的戚破苍,再看看严阵以待的鸠煞和那名悲愤的赵家修士,心中瞬间明了了一切。他心中暗惊于戚破苍的狠厉与果决,竟真拉着赵坤同归于尽,但也更加坚定了保下戚破苍的决心。
“私怨?”苏星海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商贾特有的圆滑与强势,“鸠煞道友此言差矣。戚家乃我四海商会重要的合作伙伴,戚破苍道友更是苏某的友人。阁下在此围杀我商会挚友,欲夺我商会重要商业机密(指丹方),这恐怕,不是一句‘私怨’就能搪塞过去的吧?莫非,罗刹宗是想与我四海商会开战不成?”
他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将事情的性质从私人恩怨提升到了宗门势力与商业巨头之间的潜在冲突层面。
鸠煞眼角抽搐,他当然知道罗刹宗不可能为了他一个外门长老和一张尚未确定的丹方,就去得罪财力通天、关系网遍布大陆的四海商会。
“苏星海,你休要血口喷人!”鸠煞咬牙道,“本座只是……”
“只是什么?”苏星海打断他,语气转冷,“只是趁人之危,行那杀人夺宝的勾当?鸠煞,今日有苏某在此,你动不了戚道友。识相的,立刻带着赵家的人滚!否则,就别怪苏某不讲情面,将你留在此地!想必贵宗,也不会为了一个办事不利、还招惹了四海商会的执事,大动干戈吧?”
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他身边的客卿长老也适时上前一步,金丹灵压锁定鸠煞。
鸠煞脸色铁青,心中怒火滔天,却也知道事不可为。苏星海说得没错,再纠缠下去,自己很可能真的走不了了。他死死地盯了如同死人般的戚破苍一眼,又怨毒地看了看苏星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一个四海商会!苏星海,今日之事,本座记下了!我们走!”
说罢,他袖袍一卷,裹起那名还在发呆的赵家壮汉,化作一道黑烟,头也不回地远遁而去,连赵坤的尸体都顾不上收拾。
强敌退走,场中压力骤减。
苏星海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与客卿长老落下飞舟,来到戚破苍身边。
感受到戚破苍那如同风中残烛、几乎感觉不到的生机,以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死气,苏星海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戚道友!戚道友!”他轻声呼唤,同时毫不犹豫地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生机与药香的丹药——四品下阶【生生造化丹】!此丹珍贵无比,有肉白骨、续残命之效,即便对金丹修士也是保命的灵药。
他小心地将丹药送入戚破苍口中,并以精纯的灵力助其化开。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生机暖流,涌向戚破苍四肢百骸,勉强吊住了他那即将彻底断绝的心脉和神魂。
戚破苍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一下,露出一条缝隙,看到了苏星海模糊的面容。
“苏……掌柜……”他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感激。
“戚道友,莫要说话,凝神引导药力!”苏星海沉声道,心中却是骇然。戚破苍的伤势之重,根基损耗之巨,远超他的想象,简直就像是被掏空了所有本源。一颗生生造化丹,也仅仅是勉强续命而已。
他当机立断,对客卿长老道:“李长老,带上赵坤的尸身和所有痕迹,我们立刻返回青岚山!此地不宜久留!”
客卿长老点头,迅速清理现场。
苏星海则小心翼翼地抱起轻若无物、如同一截枯木的戚破苍,踏上飞舟。飞舟化作青金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青岚山方向疾驰而去。
飞舟之上,苏星海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白发苍苍的戚破苍,心情复杂。他这次出手,既是履行对潜力伙伴的承诺,也是一场豪赌。赌戚破苍能挺过这一关,赌戚家在他倒下后,还能凭借留下的底蕴和新生代,继续与他四海商会合作下去。
“戚道友啊戚道友,你可一定要撑住……你这一倒,接下来的风雨,你戚家这些幼苗,该如何承受啊……”
而意识模糊的戚破苍,在生生造化丹的药力支撑下,仅存的一丝清明让他明白,最直接的生死危机暂时解除了。但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赵家老祖陨落,罗刹宗执事铩羽而归,这个消息一旦传开,必将引发难以想象的震动与反噬。
青岚山,能否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存活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