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血海翻涌着暗金色的浪花，每一朵都凝结着三千个未散尽的残魂。孙悟空的金箍棒在掌心嗡嗡震颤，棒身浮现出蛛网般的血色纹路——那是刚才硬撼六道轮回中枢时，被强行吸入的因果丝线。他突然将棒端杵在虚空，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整座奈何桥竟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荡漾起涟漪。
“这不是实体。”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划破空间，却在接触到桥头那棵千年古槐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树皮剥落处露出的不是木质肌理，而是无数细小齿轮咬合而成的精密结构，齿轮缝隙间流淌着荧光绿的数据流。他天眼骤然睁开，额间神目射出的金光穿透了三层空间壁垒，“整座轮回系统都在重置，我们必须在它完成自检前找到核心节点。”
哪吒的火尖枪突然发出刺耳的悲鸣。少年天神低头望去，枪尖缠绕的红莲业火竟诡异地凝结成冰，冰层里封存着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他猛地旋枪横扫，冰晶碎裂的瞬间，那些面孔化作凄厉的尖啸四散飞射，其中一缕绿光擦着他耳畔掠过，在身后凝结成个穿着现代校服的少女虚影。
“救……救救我……”少女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状态，校服胸口处有个焦黑的破洞，“我不该在这里的，明明只是过马路时被自行车蹭了一下……”话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剧烈闪烁，下一秒竟化作齑粉消散在风中。
孙悟空突然揪住自己的猴毛，金箍棒在虚空中划出玄妙轨迹：“俺老孙知道这是啥玩意儿了！当年大闹地府时见过类似景象，这是轮回秩序崩坏时才会出现的‘因果溢出’。”他指向奈何桥尽头那团不断膨胀的混沌星云，星云边缘正有无数光点像被黑洞吸引般坠落，“看到没？那些光点都是被错误吸入轮回的生魂，而本该投胎的亡魂，恐怕正在阳间到处乱窜。”
杨戬的天眼突然剧烈刺痛。他看到东京银座的十字路口，一个被卡车撞得粉碎的上班族突然从血泊中坐起，身体还保持着被碾压的扭曲姿态，却茫然地整理着领带；开罗金字塔顶端，一具刚被考古队发掘的木乃伊睁开双眼，用古埃及语向无人机求救；更惊悚的是珠穆朗玛峰顶，皑皑白雪中竟站着一群穿着恐龙皮的原始人，他们手持石斧对着现代登山者嘶吼，脚下却不断有冰晶状的身体碎片剥落。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杨戬强行关闭天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因果链断裂引发了时空锚点错乱，不同时代的灵魂正在互相渗透。如果不能及时修复，整个三界的时空结构都会像被水泡过的书页般粘连融合。”
哪吒突然将火尖枪抛向空中，莲花化身绽放出亿万光点：“我去拖住那些阴差！”他的三头六臂同时显现，六只手中分别握住乾坤圈、混天绫、金砖、九龙神火罩、阴阳双剑和紫焰蛇矛，“你们去找中枢节点，这里交给我！”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赤虹冲向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幽冥卫兵——那些本该勾魂引路的鬼差此刻全都面目全非，黑袍下伸出的不是人手，而是由数据线和机械爪组成的怪异肢体。
“好小子有种！”孙悟空咧嘴一笑，金箍棒突然变得顶天立地，“杨戬，你我分头行动！你去查那些异常复活者的共同特征，俺老孙去闯闯那轮回星云！”他纵身跃起的瞬间，毛茸茸的猴爪突然抓住杨戬的肩膀，“记住，不管看到啥怪东西，千万别动恻隐之心。这些错乱因果最会利用人的慈悲心设下陷阱。”
杨戬还没来得及回应，整座幽冥界突然剧烈震颤。奈何桥两侧的彼岸花开始疯狂生长，花瓣却化作无数显示屏，上面交替闪现着世界各地的诡异景象：华尔街的公牛雕像活了过来，正在吞吐股票k线图；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从油画中走出，却对着智能手机自拍；南极冰原上，一群企鹅穿着中世纪盔甲列队行进，冰层下隐约可见沉没的亚特兰蒂斯城市群。
“因果律武器……”杨戬握紧三尖两刃刀，刀身倒映出他凝重的面容，“有人在故意加速轮回系统的崩溃。这些异常现象看似混乱，实则呈现出某种规律性扩散。”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校服少女消散前的最后画面——她胸前焦黑破洞的形状，竟与自己天眼的轮廓完全吻合。
孙悟空已经杀进了那团混沌星云。金箍棒舞得风雨不透，将那些试图缠绕他的因果丝线击得粉碎。但每打碎一缕丝线，就有更多的光影从虚空中涌出，这些光影不再是模糊的人形，而是化作他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的模样、被压五行山时的惨状、甚至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儿孙满堂的温馨画面。
“呔！何方妖孽敢在此装神弄鬼！”孙悟空火眼金睛迸射出两道金光，那些幻象如同遇到烈日的冰雪般消融。但就在幻象消散的瞬间，他看到了星云最深处的景象——那里悬浮着一个由无数齿轮和光管组成的巨大球体，球体中心插着一柄熟悉的三叉戟，戟尖正不断抽取着金色的因果能量。
“波塞冬的兵器？怎么会在这里？”孙悟空瞳孔骤缩。他认得那柄武器，当年西天取经路过通天河时，曾与这位希腊海神有过一面之缘。但此刻三叉戟的颜色却完全不对，本该湛蓝如海水的戟身，此刻竟呈现出腐败的墨绿色，戟刃上还爬满了类似电脑病毒的红色代码。
与此同时，杨戬正在幽冥界的数据库中飞速穿梭。他将三尖两刃刀插入地面，刀身投射出全息投影般的界面，上面滚动着无数生魂的信息。通过比对那些异常复活者的灵魂印记，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共同点——所有被错误拉回阳间的亡魂，在生前都曾经历过“本该死亡却意外存活”的事件：地震中被埋七天七夜奇迹生还的矿工、空难现场唯一的幸存者、心脏骤停三小时被救活的病人……
“原来如此，这是‘命运债务’的集中清算。”杨戬恍然大悟。他想起太上老君曾说过的宇宙平衡法则：每个生命都有其既定的寿数，强行扭转生死者，会在冥冥中积累“命运债务”。当轮回系统崩溃时，这些债务会以最极端的方式强制清偿。
突然，整个数据库剧烈闪烁起来。所有生魂信息都化作乱码，屏幕中央浮现出一行血色大字：“你们不该来这里的，这不是你们能染指的领域。”杨戬猛地后退，刚才站立的位置已被无数数据流组成的触手贯穿，那些触手中还夹杂着各种语言的哀嚎——古汉语、拉丁语、梵文、甚至还有几百年后才会出现的星际通用语。
哪吒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他的六臂被数不清的机械鬼差缠住，这些怪物能像变形金刚般随意重组身体，刚被打碎的肢体瞬间又能化作无数微型导弹。少年天神的混天绫被数据流腐蚀出无数破洞，九龙神火罩的火焰也变得忽明忽暗。最麻烦的是那些不断从虚空中涌出的“错误灵魂”，他们既非鬼魂也非生人，触碰之下就会引发剧烈的时空扭曲。
“该死！这些东西打不完的吗？”哪吒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突然将所有法宝抛向空中，“三头六臂·法天象地！”他的身体骤然膨胀到百米高，六只巨手同时结印，“莲华·轮回破！”亿万朵金色莲花从他体内绽放，每朵莲花中心都坐着个迷你版的哪吒，手持不同法宝向四面八方攻去。
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以莲花化身的本源力量强行撕裂空间，将敌人放逐到不同维度。但当莲花触碰到那些机械鬼差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怪物非但没有被放逐，反而像海绵吸水般吞噬着莲花能量，身体表面的数据流变得更加密集，甚至开始模仿哪吒的战斗姿态。
“不好！是自适应学习程序！”哪吒心中警铃大作。他看到一个刚吞噬完莲花的鬼差，竟化作了自己三头六臂的模样，只是所有面孔都被显示屏取代，屏幕上滚动着“正在解析目标战斗模式”的红色字样。
孙悟空那边也遇到了麻烦。他刚靠近那个齿轮球体，就被无数因果丝线组成的巨网缠住。这些丝线不再是单纯的能量束，而是化作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唐僧的紧箍咒、菩提祖师的戒尺、紫霞仙子的眼泪……每一张面孔都在诉说着他生命中无法释怀的遗憾与痛苦。
“去你娘的心魔障！”孙悟空突然发出震彻寰宇的咆哮，全身爆发出璀璨金光，“俺老孙的命，从来不由天定！”他竟硬生生扯断所有丝线，金箍棒在掌心化作万千分身，组成周天星斗大阵将齿轮球体团团围住，“吃俺老孙一棒！
万千棒影同时击中球体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孙悟空看到了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看到了盘古开天时的最后回眸，看到了鸿钧讲道时座下三千魔神的虔诚……但这些景象在下一秒就被刺眼的绿光取代，整个轮回系统开始像玻璃般龟裂，无数数据碎片如同流星雨般坠落。
“找到了！”杨戬的声音突然从虚空传来。三尖两刃刀划破现实壁垒，杨戬的身影从裂缝中冲出，手中托着个不断旋转的金色罗盘，罗盘中心悬浮着一滴混沌色的液体，“这是轮回之种，只要将它重新植入核心节点……”
话音未落，整个幽冥界突然剧烈倾斜。奈何桥开始像融化的巧克力般扭曲变形，远处的混沌星云骤然收缩，化作个不断闪烁的巨大二维码。孙悟空和杨戬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那个二维码的图案，竟与他们不久前在六道中枢节点看到的完全一致。
“是陷阱！”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但已经晚了，整个轮回空间突然化作个巨大的漩涡，将他们和无数错乱的灵魂一同吸入其中。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孙悟空似乎看到漩涡中心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黑色风衣，脸上戴着个像素风格的面具，正对着他们缓缓竖起大拇指，面具显示屏上跳动着一行绿色代码：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我的‘老朋友’们。”
当意识重新凝聚时，孙悟空发现自己正坐在个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里。对面的白大褂推了推眼镜，将一份报告推到他面前：“孙先生，根据脑部扫描结果，您的精神分裂症状正在恶化。”报告上贴着张照片，照片里的猴子穿着病号服，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龇牙咧嘴，“您已经连续三个月声称自己是齐天大圣，还打伤了七个试图‘渡化’您的护士。”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孙悟空突然看到杨戬穿着警服从楼下经过，腰间别着的不是三尖两刃刀，而是配枪和手铐。他正粗暴地将个穿着莲花图案t恤的少年塞进警车，少年嘴里大喊着：“我是三坛海会大神！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孙悟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抓起桌上的香蕉，剥皮的动作熟练得像演练了千万遍。当香蕉皮落地的瞬间，整个房间开始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白大褂的脸变成了机械鬼差的显示屏，窗外的天空化作数据流组成的星云。
“想困住俺老孙？”孙悟空咧嘴一笑，金箍棒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还早了五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