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反法则回响，并不是来自六道。
而是来自孙悟空。
那一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恢弘的异象。只是很轻微的一声——像是铁器在空气中轻轻颤了一下，又像是某种看不见的弦，被人随手拨动。
可杨戬的第三只眼，却在那一刻猛然刺痛。
那不是预警，而是“失焦”。
他的天眼，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判断空白。
“停一下。”杨戬低声道。
悟空正往前走，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怎么？”
杨戬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第三只眼，又重新睁开，光芒比以往更加凝聚，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谨慎。
“刚才那一瞬，”他说，“六道的反应……不是针对你出手。”
哪吒一愣：“那是针对谁？”
杨戬的目光落在悟空身上，语气变得异常缓慢：“是针对‘无法判定’。”
悟空挑眉，咧嘴一笑：“听着不像坏事。”
灰域外，天将已全面逼近。
但与此前不同，这一次它们的阵列出现了明显的不稳定。有的天将踏入灰域后，规则结构出现轻微错位；有的则在接近悟空所在方向时，行动节奏明显紊乱，像是内部指令在被不断覆盖、否定、重写。
哪吒握紧火尖枪，眼神逐渐亮起：“它们……在躲他？”
“不是躲。”杨戬沉声纠正，“是无法锁定。”
悟空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站在那里，肩膀微微前倾，像一头即将扑杀的野兽。金箍棒被他随意拎在手里，棒身与虚空摩擦，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蓄势。
没有宣言。
悟空一步踏出，脚下规则直接塌陷。
那不是力量压制，而是“不承认”。
仿佛在这一刻，他的存在本身，就在否定六道默认的运行方式。
金箍棒挥出的轨迹，在杨戬眼中完全失去了因果线条。天眼看不到“这一击为何会落下”，也看不到“它将造成什么后果”。
法则在退让。
第一名天将迎面而来，裁定指令尚未完成，胸口的规则核心便被金箍棒直接贯穿。
没有爆炸。
没有规则回收。
核心在被击中的一瞬间，像是失去了“继续存在的理由”，悄无声息地瓦解，化作一片失序的数据残渣，随即被灰域吞没。
哪吒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对。”
“它没触发反噬。”他飞快地说道，“之前每次击毁天将核心，都会引发六道的修正反馈。”
杨戬的瞳孔收缩到极致。
“不是没有反馈。”他说，“是反馈……被放大后，又被抵消了。”
悟空已经杀入天将阵列。
他的动作并不复杂，甚至谈不上多么精妙，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狂放。每一棒落下，都会引起一圈极其怪异的涟漪。
那不是能量波动，而是规则层面的“拒绝同步”。
仿佛六道试图对他的行为进行解释，却一次次失败。
“这不是单纯的力量克制。”杨戬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急促，“这是属性相克。”
哪吒猛地转头：“你是说——”
“悟空的反骨，”杨戬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性格。”
“是本质。”
灰域之外，某个六道模块开始疯狂提升响应频率，天将数量在短时间内翻倍出现，试图以数量弥补判定失效的漏洞。
但结果，却比之前更糟。
悟空越杀，反应越强。
每一次规则试图“适配”他，反法则反应便成倍放大。
像是两种完全相反的逻辑在高速对撞。
哪吒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
“别一个人玩！”他大笑着杀入战圈，火尖枪横扫而出，烈焰顺着悟空制造的规则空白疯狂扩散。
战斗轻松得不正常。
原本应该被天道压制的力量，在悟空制造出的“反法则场”中，竟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度。
混天绫不再被轮回逻辑牵引，火焰不再被因果强制回收。
哪吒狂笑：“这也太爽了！”
杨戬却没有动。
他的第三只眼已经完全张开，视线不再停留在战场，而是越过一切表象，直刺六道更深层的运行结构。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件让他头皮发麻的事实。
“不可建模。”
不是高危变量。
不是异常对象。
而是——无法被写入规则的存在。
“这不是偶然。”杨戬低声自语。
他忽然想起更久远的画面。
花果山。
石破天惊。
从一开始，悟空就不是被“生”出来的。
他是被“漏”出来的。
六道试图将整个世界封闭成一个自洽系统，却在某个节点出现了不可修复的裂缝，而悟空，正是从那裂缝里诞生的存在。
“你不是反抗规则……”杨戬看着悟空的背影，声音微微发紧，“你是规则的盲区。”
就在这时，六道的反应，终于出现了变化。
不再是单一模块的强行推进。
而是多模块协同压制。
裁定、抹除、因果、轮回——数个法则模块同时调动权限，试图对悟空进行“全局覆盖”。
天空骤然暗下。
不是天象变化，而是规则亮度的急剧下降。
像是整个系统，为了锁定一个错误，选择牺牲其他所有计算资源。
哪吒脸色一变：“它要硬来！”
悟空却在这一刻停下了动作。
他站在规则风暴的中心，抬起头，看向那片正在塌陷的“天空”。
没有愤怒。
没有畏惧。
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厌烦。
“啧。”他说了一声。
然后，抡起金箍棒。
这一棒，没有打向任何天将。
而是，直接砸向六道的“解释层”。
那是系统用于合理化一切异常的缓冲区域。
不是巨响，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断裂声。
仿佛一整套逻辑，被人从中间硬生生折断。
下一瞬，所有正在运行的法则模块，出现了短暂的集体失语。
天将全部停滞。
反法则反应，成倍放大。
不是两倍、三倍。
而是指数级。
杨戬的天眼第一次看到了无法回避的结论。
“如果继续下去，”他喃喃道，“六道不是杀死悟空——”
“而是会被他逼到重启。”
哪吒听到这话，心脏狂跳。
“那我们怎么办？”
杨戬深吸一口气，目光从悟空身上移开，看向更深处。
“我们要做的，”他说，“不是阻止他。”
“而是——”
“在六道崩溃之前，找到真正的操盘者。”
悟空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回头，冲两人咧嘴一笑，笑容张狂又干净。
“放心。”他说，“我有分寸。”
话音刚落，他再度冲入天将群中。
反骨如火。
反法则如潮。
这个从裂缝里诞生的存在，天生就不是它能处理的对象。
而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