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层深处的灰白色，第一次出现了“回声”。
不是声音，而是因果被折返时，在时序层面产生的震荡。那是一种无法被听见、却能被每一条命轨感知到的反弹，如同长久绷紧的弓弦，终于出现了逆向的回震。
杨戬第一个察觉。
第三只眼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自行睁开，一股刺痛顺着额骨蔓延，却并非来自未来的推演压力，而是来自过去。
“因果在倒流。”他低声道。
哪吒猛地抬头，火焰在体表炸开又迅速收敛：“什么意思？”
悟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转身，看向夹层之外那片被六道主干覆盖的虚空。中，倒映出极其罕见的一幕——
原本稳固、冷漠、如同铁律般运行的六道结构，出现了细微的错位。
不是崩塌。
而是“被拉扯”。
“它们动手太狠了。”悟空忽然笑了一声，语气却冷，“狠到把自己也写进了因果里。”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夹层外的空间猛然震动。
第一尊天将，从虚空中跌落。
不是被击退。
而是——自己解体。
那尊天将原本正处于半锁定状态，规则装甲完整，核心稳定，可就在因果回流触及它的瞬间，它体内用于校准世界稳定度的规则链条，忽然全部反向运转。
稳定度，变成了负值。
装甲开始崩解，却不是向外爆炸，而是向内塌陷。那枚本应作为“不可摧毁节点”的核心，第一次发出了异常震荡。
“警告——逻辑冲突——”
天将体内传出的，并非声音，而是直接投射进因果层的讯号。
但这个警告，没有被六道系统接收。
因为系统本身，正在被因果反咬。
“它们在替六道承担后果。”杨戬的声音极稳，却带着一丝罕见的震动，“天将被设计成消耗品，现在，因果回流选择了它们作为第一批‘承压点’。”
哪吒眼睛亮了起来：“也就是说——不是我们在打它们？”
“是命运，在算账。”悟空接过话。
下一瞬，第二尊天将崩解。
这一次更加彻底。
核心还未完全暴露，就已经被反向因果直接压碎。那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逻辑不成立——它存在的前提，被抹掉了。
原本在外围待命的天将阵列，开始出现连锁反应。越是参与过“牺牲世界稳定度换取击杀概率”的个体，崩解速度越快。
因为它们身上，背负了太多“被强行提前发生的结果”。
因果，不接受欠账。
夹层中，哪吒的呼吸逐渐加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回流的力量，与自己的命轨产生了某种共振。火焰在体内流转，却不再是单纯的战意，而像是被某种更宏大的秩序牵引。
“原来如此……”哪吒喃喃，“它们为了杀我们，提前透支了未来。”
“而现在，”杨戬补充，“未来不认账了。”
悟空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灰白虚空随之塌陷出细微的裂纹。
“这才只是开始。”他说，“真正要命的，还在后头。”
仿佛回应他的判断，夹层之外，六道主干区域忽然亮起大规模的警示波动。那不是针对某一目标，而是覆盖整个因果系统的异常反馈。
这些本不该同时出现的警示，被一股脑地推送进六道运算层。
天道残留意志，终于再次显形。
这一次，它的轮廓明显不稳定。
不再是俯视万物的完整投影，而像是被迫从系统深处抽离出来的“维护模块”，带着明显的延迟与失真。
它没有第一时间看向三人。
而是低头，看向正在成片崩解的天将阵列。
——这不符合任何既定结果。
悟空抬头，直视那道残影。
“看见没？”他咧嘴一笑，“这就是你们升级追杀逻辑的后果。”
天道残留意志没有回应。
但它周围的规则场，第一次出现了类似“紊乱”的波动。
哪吒忽然感觉胸口一震。
不是攻击。
而是命轨被短暂牵引。
那股熟悉的共鸣再次出现——属于第二位未来道侣的那道残影，在因果回流的浪潮中，被强行拉近了一瞬。
哪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没有主动去触碰，却在那一刻，看见了一段极短的画面——
燃烧的战场，破碎的六道结构，还有一个背影，站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画面下一瞬就被切断。
但已经足够。
哪吒猛地抬头，看向杨戬与悟空，声音发紧：“因果回流，不只是反噬六道。”
“它在修正我们被提前切断的未来。”
杨戬心头一震。
第三只眼再次运转，这一次，他没有去推演具体结局，而是捕捉“修正趋势”。
他看见的，不再是互斥的未来。
而是一条条被强行压扁、却正在重新鼓起的命轨曲线。
“命运在回弹。”杨戬缓缓道，“六道越是干预，就越会被迫暴露自身的漏洞。”
悟空低声笑了。
那笑声里，没有轻佻，只有纯粹的战意。
“好。”他说，“那我们就再推一把。”
几乎在他说完的瞬间，悟空动了。
不是冲向天将。
而是一步踏出夹层，主动进入因果回流最剧烈的区域。
那一刻，所有尚未崩解的天将，同时锁定了他。
不是执行命令。
而是出于一种更底层的系统本能——试图阻止因果继续反咬。
悟空举起金箍棒。
没有砸下。
只是横在身前。
“你们不是要概率吗？”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整个规则层，“那就全押我这儿。”
因果回流，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尚存的数尊天将，核心同时过载。
不是被击碎。
而是被自身承担的“异常因果”撑爆。
崩解，如雪崩般蔓延。
六道主干区域，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哪吒站在夹层边缘，火焰冲天而起，却没有出手。
他在看。
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执行者，一个接一个地被命运吞噬。
“原来……”他低声道，“不是我们在反抗六道。”
“是六道，已经承受不起自己的选择。”
杨戬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一刻，他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终劫提前，并非单向推进。
它已经被反向拖入了失控状态。
而他们三人，不再只是被追杀的变量。
因果反噬的源头。
天道残留意志的投影开始后退。
不是战术撤离。
而是被系统强制回收。
在彻底消失前，它第一次，将“视线”真正落在三人身上。
那一瞬间，杨戬清晰地感觉到一丝情绪。
不是愤怒。
不是威胁。
而是——警惕。
悟空扛着金箍棒，站在崩解的规则风暴中央，抬头咧嘴一笑。
“现在才怕，晚了。”
风停。
雷息。
六道的震荡暂时平息。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结束。
被命运反咬。
而从这一刻起，追杀，不再是单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