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没有重新启动。
它像一台被强行拔掉关键模块的机器，所有运转的声响都卡在半空，风停在卷起的瞬间，雷霆悬在尚未落下的轨迹里，连远处那几尊尚未完全成型的天将，都保持着一种介于“生成”与“存在”之间的诡异状态。
这一瞬间，六道在犹豫。
不是怜悯，而是算力的迟滞。
悟空站在三人最前方，肩上披着尚未散尽的规则碎屑，像被风雪覆盖的战甲。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指节微微发紧，仿佛刚才卡住规则层的反噬还在体内游走。
“它们怕了。”他忽然开口。
哪吒一愣，下意识反驳：“天道也会怕？”
悟空没回头，只是把金箍棒缓缓举起，杵在地上。
“不是怕死。”他说，“是怕被证明。”
杨戬的第三只眼仍然开着，但这一次，它没有再疯狂推演未来。他在观察一个更危险的东西——天将本体内部，那枚被层层规则包裹、不断自我修复的核心结构。
“它们的生成逻辑在改变。”杨戬沉声道，“之前是‘执行者’，现在更像……一次性消耗品。”
哪吒脸色一沉：“所以它们准备拿命硬换？”
话音未落，远处那尊尚未完全成型的天将忽然动了。
不是降临。
而是直接“跳过过程”。
规则层被粗暴撕开，它的身影像被强行从草稿拖进成品的残影，装甲不完整，形态不稳定，却在出现的瞬间，将周围一整片天地的稳定度抽空。
天空塌陷，大地失重。
哪吒刚要冲出，杨戬一把按住他。
“等等。”杨戬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一次不一样。”
那尊天将没有展开攻击阵列。
它的胸腔裂开，露出内部那枚高速旋转的核心——像一颗被锁死在因果链里的恒星，所有规则的流向都在向它汇聚。
悟空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
而是用一种更原始的本能。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炼丹炉里被火焰烧穿肉身时的感觉——不是疼，而是被“定义”。
被当成材料。
被写进流程。
“原来如此。”悟空轻声道。
他迈步向前。
没有冲锋，没有爆发。
只是一步一步，踏着正在崩坏的规则层，走向那尊天将。
天将动了。
数十条规则锁链瞬间生成，试图将悟空的命轨固定在原地。锁链触及他的瞬间，却没有预想中的束缚，而是发出一阵刺耳的错位声。
锁不住。
悟空抬头，眼神明亮得近乎狂妄。
“你们搞错了一件事。”他说，“老子不是变量。”
“老子是——不在表里的。”
金箍棒抬起。
不是砸向天将的头颅，也不是贯穿躯体。
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向那枚核心。
那一瞬间，天地仿佛屏住了呼吸。
哪吒下意识屏住气息，火焰在他体表凝滞；杨戬的第三只眼猛然刺痛，他看到的未来在这一刻同时坍塌——无数条推演路径，被强行合并成一个结果。
“悟空——！”哪吒喊了一声。
金箍棒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极轻、极干脆的脆响。
像玻璃被指节敲碎。
天将的核心，在这一击之下，裂了。
裂纹不是从外向内，而是从因果层最深处开始蔓延。那枚被认为“不可摧毁”的核心，第一次失去了自我修复的能力。
下一瞬，裂纹全面爆开。
规则失去锚点，装甲崩解，天将的躯体像被抽空了意义，瞬间塌缩成一片无序的光尘。
没有复活。
没有重组。
那尊天将，彻底消失了。
战场，死一般寂静。
哪吒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
杨戬的第三只眼缓缓闭合，又重新睁开。他的呼吸第一次出现明显的紊乱。
“没有回溯。”他低声道，“没有备份。”
“核心被打爆后……它不存在于任何时间线上了。”
确认。
天将，可被永久摧毁。
这一事实，比任何胜利都更具破坏性。
六道核心，警报失声。
原本连续跳动的数据流，出现了大片空白。用于追踪天将状态的节点，第一次被标注为“无法读取”。
天道残留意志的投影，再次浮现。
它不是愤怒。
而是震惊。
因为这不在任何演算结果之内。
“哈哈……”哪吒忽然笑了出来。
不是轻松的笑，而是那种压抑到极点后终于炸开的狂笑。
“原来真能杀。”他抬头看向悟空，眼睛亮得发烫，“你刚才那一下，太狠了。”
悟空把金箍棒往肩上一扛，咧嘴一笑：“还行。”
他转头看向远处。
那里，其余几尊天将的生成进程，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不是因为能量不足。
而是系统在重新评估风险。
“它们会升级防护。”杨戬沉声道，“核心不会再这么容易暴露。”
“那就逼它们露出来。”哪吒冷笑，“反正已经撕破脸了。”
悟空没有接话。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击碎核心的那只手。
手在微微颤抖。
不是脱力。
而是一种被规则反噬后的余震。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悟空忽然说，“觉得刚才那一下，很帅，对吧。”
哪吒一愣，下意识点头。
杨戬却摇头。
“代价不小。”他说。
悟空抬眼，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嗯。”他说，“核心不是谁都能打的。”
“我刚才那一棒，是把自己的一段命轨，硬生生砸进了它的运算里。”
哪吒脸色一变：“你拿自己当变量注入？！”
“差不多。”悟空耸了耸肩，“不然它不会崩。”
短暂的沉默。
远处，新的天将轮廓正在重组，但明显比之前谨慎得多，核心被层层规则遮蔽，像是学会了“害怕”。
杨戬看着悟空，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悟空刚才做的，不只是证明“天将可杀”。
你们的系统，已经无法再完全理解我们。
“从这一刻起。”杨戬缓缓说道，“追杀的本质变了。”
“它们不再只是清除变量。”
“而是在防止我们，继续证明更多不该被证明的东西。”
哪吒握紧火尖枪，火焰重新燃起。
“那不是更好？”他说，“说明我们走对路了。”
悟空抬头，看向那片正在重新运转的天穹。
金瞳深处，战意如火。
“对。”他说，“而且接下来——”
“它们会更急。”
风再次吹动。
雷霆重新落下。
新的天将，终于完成生成。
但这一次，它们的降临，不再带着冷漠的确定性。
谨慎。
六道知道了。
这三条命轨，不只是抹不掉。
它们，已经开始反过来，拆系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