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林晚晚腿一软，撞翻了身后的花瓶。瓷片碎了一地，像极了她此刻稀碎的心理防线。
“王、王爷说笑了…”她声音抖得不成调，“什么铁盒子…我、我哪有…”
胤禛从御案后站起身，玄色袍角扫过满地碎瓷，一步一步逼近。他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草纸——正是昨日账房里那张写着“透视表”“vlookup”的涂鸦！
“李卫在周管事家搜出本西洋算学书。”他声音冷得像冰，“上面有个词，叫‘calcutor’。”
林晚晚喉咙发紧，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完了，这下真完了。
“你的‘特制算盘’，”胤禛将草纸拍在她面前，“和这本书上的‘表格’，很像。”
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
林晚晚盯着那张要命的草纸，大脑疯狂运转。西洋算学？难道这个时代已经有excel的雏形了？不对啊，excel要二十世纪才有…
“王爷明鉴！”她突然福至心灵，扑通跪下，“这、这确实是西洋算法！我…我小时候家里请过传教士！那老头红头发绿眼睛，教了我几句洋文和算学！后来他得疟疾死了，我就再没见过…”
胤禛眯起眼：“传教士？”
“对对对！”她点头如捣蒜，“叫…叫马可波罗！不对，那是前朝的…叫…叫罗伯特！对！史密斯！”
“罗伯特…史密斯？”胤禛一字一顿地重复，眼神锐利得像要看穿她的灵魂。
“没错！”林晚晚硬着头皮继续编，“那老头还有个铁盒子，说是他们西洋的八音盒，偶尔会唱歌…后来他死了，盒子也坏了，我就…”
“林晚晚。”胤禛突然打断她，声音低沉得可怕，“你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处置？”
林晚晚瞬间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御书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苏培盛慌慌张张闯进来，“不好了！户部郭琇大人和工部陈元龙大人在乾清门外打起来了！”
胤禛眉头一皱：“所为何事？”
“为…为永定河修堤的款项！”苏培盛擦着汗，“郭大人说工部虚报石料钱，陈大人说户部克扣工钱，两人吵着吵着就…就动手了！”
胤禛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他冷冷扫了林晚晚一眼：“滚去偏殿候着。待本王处理完此事，再与你算账。”
林晚晚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偏殿里，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小桃急得直搓手：“主子，王爷是不是发现铁盒子的事了？”
“何止发现…”林晚晚苦笑，“他连‘计算器’的英文都知道！这下死定了！”
“那…那咱们跑吧？”小桃异想天开，“从狗洞…”
“跑个屁！”林晚晚哀嚎，“整个紫禁城都是他的地盘！”
正绝望间，她突然瞥见偏殿桌上摆着几碟点心——蜜饯、核桃酥，还有…酱菜！
那酱菜切得方方正正，红褐相间，整齐地码在青花碟里。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小桃！”她猛地抓住小丫头的手，眼睛亮得吓人，“去！找苏公公要十碟…不，二十碟酱菜！再要个大托盘！快！”
小桃一脸懵：“主子您饿了？”
“饿个鬼！”林晚晚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我要给王爷表演个酱菜救驾！”
半个时辰后。
当胤禛带着一身低气压回到御书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御案旁多了张长桌，上面整齐排列着二十多碟酱菜，按颜色深浅分成几列。林晚晚正拿着双筷子，小心翼翼地把一块酱黄瓜挪到某个位置。
“你在做什么？”他冷声问。
林晚晚吓得筷子差点掉了，赶紧跪下：“回王爷，奴婢在…在做‘永定河修堤款项可视化分析’！”
胤禛：“…说人话。”
“就是…用酱菜摆个图！”她硬着头皮解释，“这样一眼就能看出哪笔钱花得不对劲！”
胤禛盯着那些酱菜看了半晌，突然道：“演示。”
林晚晚如蒙大赦，立刻爬起身，用筷子指着第一列：“王爷您看，这是郭大人说的石料开支——”深色酱菜块高高堆起，“这是陈大人报的人工费——”浅色酱菜块矮了一截，“而这是实际到工人手里的钱——”最矮的一小摞。
“按郭大人弹劾，石料价格虚高。”她将几块深色酱菜挪开，“若把这部分水分挤掉…”剩下的酱菜立刻与人工费齐平。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林晚晚乘胜追击，又用酱萝卜条在桌上摆了个“河流”形状：“这是永定河沿线各段的维修费分布！您看这段——”她指着某处突然高耸的酱菜堆，“明显异常！而这段…”又指向一处凹陷，“该修的地方反而没钱！”
胤禛的目光在酱菜图上逡巡，眉头渐渐舒展。这法子虽荒诞，却意外地直观。
“王爷。”林晚晚趁机进言，“户部工部扯皮，无非是账目不清。若用这‘酱菜柱状图’将历年款项摆出来，谁贪谁廉，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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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状…图？”胤禛重复着这个古怪的词。
“对！”她点头如啄米，“横轴是时间，纵轴是金额，用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用途…呃…”她突然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闭嘴。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转身对苏培盛道：“传户部、工部诸臣。再备…五十碟酱菜。”
苏培盛：“…嗻？”
一个时辰后。
乾清宫正殿内，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长桌上摆满各式酱菜，按颜色、形状分类列队。六部九卿的大臣们围在四周，表情复杂地看着那个传说中的“祥瑞”用筷子指挥小太监调整“酱菜柱”的高度。
“大人您看！”林晚晚指着某处向郭琇解释，“去岁石料价格突然涨了三成，但同期西山采石场的工钱却没变！这说明…”
郭琇瞪大眼睛：“说明有人中饱私囊！”
工部尚书陈元龙不服：“胡说！那是因…”
“因为什么？”林晚晚眼疾手快地把代表运输费的酱瓜条挪过来，“同期运费也没涨！石料难道是自己飞过来的？”
陈元龙顿时语塞。
胤禛端坐上首，看着这群平日引经据典、此刻却被酱菜怼得哑口无言的重臣，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诸位爱卿。”他缓缓开口，“可还有异议？”
满殿寂静。只有酱菜的香气幽幽飘荡。
郭琇突然跪下：“臣恳请推广此…此‘酱菜算法’彻查历年账目！”
“臣附议！”几位御史立刻跟上。
陈元龙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地拱手：“臣…臣以为此法甚妙。”
胤禛微微颔首，目光扫向躲在酱菜后的林晚晚：“林氏。”
“奴婢在！”她赶紧跪下。
“即日起，你协助户部理清近五年河工账目。”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用你的‘西洋算法’。”
林晚晚眼前一黑——这是要她当免费会计啊！
“怎么，不愿意？”胤禛眯起眼。
“愿意！愿意！”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能为王爷分忧，是奴婢的福气…”
“退下吧。”
如蒙大赦的林晚晚赶紧溜了。走出乾清宫时，她的后背已经湿透。
“主子…”小桃小声问，“咱们是不是过关了？”
“暂时吧。”她长叹一声，“但王爷肯定没信那个罗伯特的故事…”
正说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主子留步！”苏培盛气喘吁吁追上来，“王爷口谕：明日早朝，请您带着‘特制算盘’演示给诸位大臣看。还有…”他压低声音，“王爷问，那个‘铁盒子’，能不能也带来？”
林晚晚腿一软，直接坐地上了。
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还带手机？这是要她死啊！
“苏公公…”她声音发颤，“麻烦回禀王爷，就说…就说那铁盒子需要‘充电’，得…得准备九九八十一天…”
苏培盛一脸为难：“王爷说了，若是林主子推脱，就让奴才转告一句话。”
“什、什么话？”
“「光年很远，慎刑司很近」。”
林晚晚：“……”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