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宇奶奶这才将信将疑地点头答应下来。
“温老师，我也想去。”
一旁的明宇突然出声。
“明宇，你还是孩子，这些事有奶奶呢！”
明宇奶奶下意识拒绝，不想让大孙子小小年纪就去接触这些社会的阴暗面。
“温老师，奶奶，我想去。”
“好。”
“明宇奶奶，如今家里只剩下你们两个了。明宇如今也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也许他考虑事情还无法像成年人一样，但他可以跟着看跟着学。我说句不好听的，您如今到底年纪大了，很多事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得培养明宇。”
“行吧。”
她也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还能靠几年。
大孙子若是一直被保护着，以后走上社会，难免要受到些挫折的。
村长不放心，干脆也跟着一并去了。
县城法律援助中心，位于县法院附近。
那块牌子不知道挂了多少年，有些地方都有磨损了。
温游和明宇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明宇奶奶走进这个并不算宽敞的大厅。
“……按照现有的证据来看，这个案子目前只有这两种可能的解决办法对你是最有利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你好。”
温游率先出了声。
说话的人抬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稍等”面前的人说了几句话，这才走过来:
“几位这边请，请问是有什么要咨询的吗？”
温游几人跟着女人落座后，才开始询问:
“我们是来申请法律援助的，请问这个要找谁？”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说话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齐耳短发让她显得格外利落。
黑眉红唇，还有果敢坚毅的眼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又格外专业，让人下意识信服。
听到温游的诉求，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微笑着:
“请问资料准备好了吗？需要贫困证明和户口证明。”
“都有。”
“好的，麻烦拿给我看一下。”
温游点头，让明宇奶奶将之前准备好的资料拿出来。
“稍等，我需要将这些材料复印一份，贫困证明会留档，一会儿再给你们拿一张申请表来，麻烦你们填一下。”
“好。谢谢。”
温游道了谢，女人便起身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再进来的人却不再是方才的女人，而是换成了一个看起来年纪跟温游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小姑娘虽然也穿了一身职业装，但眼神里透露出的清澈显得她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似的。
她说话时，声音也是轻声细语、软绵绵的，听起来很没有底气:
“你们好，这是您的户籍证明，请您收好。这是申请表。申请表填完后，赵老师审核过后，会安排法援律师来与你们对接的。”
“好。”
温游将户籍证明接过来，递给明宇奶奶，等明宇奶奶贴身收好，然后才将申请表递过来，
“明宇奶奶，你来写吧？”
“不了不了，我不识字，眼睛也看不见了。温老师，麻烦您帮我写吧。”
“让明宇写吧。”
见村长也点了头，温游招呼明宇坐到自己身边:
“明宇，你来写，如果有哪里不懂就问。”
“好。”
这一刻，明宇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大人，需要去做一些大人做的事，需要去承担一些责任。
看着大孙子拿起小姑娘拿来的笔，紧紧地握着，明宇奶奶的眼眶便忍不住湿润了。
好！
好啊！
她家明宇，如今也能担事了。
老头子，你瞧见没有？
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狠心，抛下我们娘俩呢？
眼泪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
明宇奶奶忙侧过身去，拿手抹着眼泪。
等眼泪不再往下流了，这才看向自家大孙子。
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坐得板板正正的，小手里握着笔，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着字。
明宇奶奶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骄傲和自豪。
她家大孙子，如今也能像以前的先生的一样能写会算了。
明宇写得很认真，一笔一划都经过反复思量才会落笔。
他的字迹很工整。
但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字不是写在课本或者试卷上，而是在为爷爷讨回公道的申请书上。
为什么呢？
明明受害者是他们，为什么要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会这么难？
大人们不是常说，邪不压正吗？
可是，现实为什么不是这样？
为什么坏人不会像电视里那样被抓起来？
明宇想不通。
此时此刻，他每落下一笔，胸腔里的怒火就燃烧得更加汹涌。
为什么要欺负他们？
就因为他们穷，他们没权吗？
落下的笔画越来越重。
温游看着小小少年手背和额角上缓缓突起的青筋，心中一痛。
他并没有急着去安抚明宇。
一个人一旦生气，怒火汹涌，是听不进去任何话的。
别人越是劝慰，就越是如同火上浇油一般。
温游只时不时在他停笔看过来询问时，为他解释某个名词的意思，以及该填什么，该怎么填。
这张申请表填了将近半个小时。
等写完后，明宇的手心里已全是汗。
小姑娘拿了申请表又出去了。
这一次，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先前他们刚进来时遇到的那个女人才进来。
“不好意思，过年期间大家都在放假，值班的人实在太少。你们的案子我刚才简单了解了一下，现在方便具体再说说吗？还有你们的诉求。”
女人在几人对面坐下，看着面前这老青少四人，心里虽有疑惑，但并没有立刻问出来。
“明宇奶奶，你来说吧。”
明宇奶奶点了点头，将家里发生的事，还有方才那一家子来闹事，以及对方的可能身份都说了。
“原来……”
这个案子她自然也听说了。
案子刚发的时候，就有人发到了网上，不过很快视频就被下了架。
相比于眼前的四人，她知道的更多。
所以，她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换了话头，
“明宇奶奶，这个案子我了解了，不过，我跟您说实话，这案子，您最好等等。”
明宇奶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眼泪瞬间又将眼眶给蕴满了:
“你们不是专门为了我们百姓讨公道的吗？连你们都……”
“明宇奶奶，我们虽然是律师，但上面也总有管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