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世壬为官多年,审理的案件也不计其数。
“大人,下官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还请大人明察。”
“你治下的举人,你竟会不认识?”
刑部尚书面容严厉。
“明镜高悬”的牌匾在夏日的阳光下,却泛着冷光。
大堂的铜炉内,龙脑香缥缈,混合着隐隐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扬。
在这刑部的大堂上,不知有多少顽劣之人受过刑,流过血。
“回大人的话,登州府极大,举人更是不少,下官怎可能人人都认识?”
曹世壬回答地理所应当。
却让刑部尚书和张守中冷了脸色。
科举乃是国之根本。
人才的选拔任用更是重中之重。
能考中举人,已经是跨过了为官的第一道坎。
若是愿意等,是可以入官场的。
这样的人,一州知府竟说因为人太多,他认识不过来?!
“你可知,只此一条,便是渎职?”
刑部尚书的话,并没有让曹世壬感到害怕。
“下官承认,在某些方面确实处理得不够全面。下官认错。”
“你既不认识杨文轩,又为何责令州府衙役仗死他告状的老母亲?!”
这一问,让曹世壬原本还冷静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这……大人,冤枉啊!下官没有啊!下官连杨文轩都不认识,怎么会让人仗死他的老母亲呢?下官也从未让州府衙役仗死过任何人啊!还请大人明察!”
他只想着撇清跟杨文轩的关系,倒是忘了还有那个瞎眼老婆子了。
真是晦气!
曹世壬在心里暗骂一声。
“曹世壬,你以为你不招,本官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的两个下属可都在这儿呢!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会为你保守秘密?”
刑部尚书声音很是冷淡,听起来好似没什么情绪变化。
曹世壬猛地看向身后跪着的两人。
他的主簿一直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另一边的县令在他看过去时,猛地转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曹世壬见状,心都凉了。
他一直以为局面尽在掌控,这两人跟他一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肯定不会出卖自己的。
“下官不明白尚书大人此言何意。下官问心无愧,也并没有什么秘密需要被隐瞒。”
“好个问心无愧!”
“看来见不到证据,曹大人是不会死心了。既如此,来啊,把证据呈上来,让咱们曹大人好好看看。”
小皇帝看到这里,忍不住凑到周柏耳边,小小声问:
“周柏哥哥,你说刑部尚书为什么不早早把证据拿出来,吓死那个胖子呀?”
周柏原本一直在提着心,但见大人只审那个胖大人,没有吓唬爹娘,便渐渐看得入迷了。
这会儿突然听到小皇帝这么问,想了想,便也凑到小皇帝耳边,悄声回答:
“我觉得刑部的大人是为了让这个人自己说,这样就能早点审完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周柏哥哥,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没有啦,我都是胡乱猜的。”
“可是,我就猜不到呀。”
“那是因为你还小。等你像我这么大了,你就能猜到了。”
两个小家伙自认声音很小,但刑部大堂本就不大,其他人也都将这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忍俊不禁。
小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周子阳脸上也是忍不住带了笑。
他儿子也就比皇上大一岁而已,怎么就用到“到我这个年纪”的表达了呢?
刑部尚书努力憋着笑,才能保持严肃神情。
等衙役将证据一一拿出来,在曹世壬眼前过了一遍时,曹世壬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主簿交上去的账本。
县令给出的名单。
还有登州府衙差的口供。
每一个都将他捶得死死的。
“曹大人,怎么样?你还不肯招供吗?”
“大人,下官招!大人也知道,登州向来便是读书之乡,历年读书厉害的人都不胜枚举。每年会试殿试的三鼎甲中,必定有登州学子。下官从中看到了商机。便想办法调任到了登州。
“登州会读书的人多,那就让他们帮着权贵们考试,夺取名次。有一部分读书人为了钱财妥协了。也有一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替考。还有一部分,如杨文轩表面答应,却想方设法地想要上告。”
“所以,你就杀了那些想要上告的人?”
曹世壬说出来的话,让人心惊。
刑部尚书直觉此案只怕会越查越大。
但现在内阁首辅和皇帝都在此,已经不是他想停就能停下的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
“一开始不会直接杀人,毕竟培养一个能科考的人不容易。所以,都是先打断腿,再不行,就下毒,威胁家人。一般这种时候,大多数人也就妥协了。实在一根筋的,没办法,只能除去。”
“看来,杨文轩就是那一根筋的。”
“是。杨文轩平时看着温和有礼,却格外执拗。下官实在没办法,只能让他去死。谁能想到,他娘也不要命地来告状。下官没办法。”
“呸!你不是没办法,你那是丧心病狂!”
小皇帝没忍住,站起身来,插着小胖腰就骂了一句。
曹世壬脸色未变,他被骂得已经习惯了,他也不在乎,反正那些贱民拿他没办法。
谁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长大,一直当皇帝呢?
“杨陈氏死后,下官以为此事也算了了,却听说杨陈氏收养了一个儿子。下官一开始也没把这人当回事,毕竟刚收养的儿子,年纪还那么大,能有什么用?
“所以,下官只让人给了他一个教训。后来他要离开登州,下官也只是派人盯着他。
“倒是没想到,一时疏忽,竟给自己惹下这样大的麻烦。”
“既如此,那些参与舞弊的人,你应该还记得吧?又是谁为你们牵线搭桥的?”
曹世壬这会儿又恢复了淡定,好像已经认命了:
“没有谁牵线搭桥。下官在京城安排了人,专门找那些想考上名次,但读书又不太好的权贵。这个信息并不难打听。”
“那你们是怎么在考场上完成舞弊的?你只是登州知府,京城的会试可轮不到你做主?”
刑部尚书这一问,让曹世壬的瞳孔缩了缩。
“大人,钱能解决一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