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他人遗念,便能从亡者身上抽取一份生前最为精湛的技艺。
此刻,夏观复经年累月苦修的成果正如潮水般涌来。
黎念只觉脑海“嗡”的一声震荡,无数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待他重新睁眼,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处宽阔的演武场,粗糙的手掌正紧握着一柄长刀。
夏观复最精湛的技艺,正是一门刀法!
突破开元境前的武夫三关,皆属外练阶段,需以一门武学为根基,在反复锤炼中强健体魄。
这门刀法与百炼伏妖拳同属外练武学,此刻正在记忆中一遍遍重演。
只见场中的“自己”虽大汗淋漓,却仍一丝不苟地挥刀。
身旁同修个个进境神速,不断有人突破境界,当上小队首领、旗官等职。
就连开元境的大人也曾劝诫,说这具身体天资平庸,武骨寻常,不如及早放弃。
但“自己”始终不为所动,只是日复一日地练刀。
既然资质不足,便以勤补拙。
寒冬腊月,刀锋破开凛冽朔风。
三伏酷暑,汗水浸透厚重武服。
整整两年苦修,终于将这门刀法练至小成,浑身气力凝练如一,每招每式皆能爆发出惊人威力。
至此,正式踏入聚力期。
成为聚力期武卒后,可以开始承接司内各类任务。
不论是缉拿盗匪,巡视乡镇,还是围剿妖魔,都能换取俸禄与功勋,日子总算宽裕了些。
可“自己”依然心无旁骛,除了日常任务外,便将所有时间都投入修炼,没有半点娱乐。
转眼又是五年光阴流逝,对刀法的领悟更上一层,终于突破至内壮期。
然而内壮期的修炼,已非单靠苦修所能突破。
此境重在蕴养体魄,需借宝药之力滋养五脏、淬炼体魄,是武道之路上最依赖外物辅助的关隘。
任凭“自己”如何勤修不辍,若无珍稀药材固本培元,修为便再难寸进。
为换取紫菱参、熊心、豹胆等滋补材料,“自己”只得接取司内最凶险的妖魔围猎任务,以十年光阴积攒功勋。
历经整整十年磨砺,终于突破至贯通期。
一入此境,周身劲力顿时融会贯通,四肢百骸无不如臂使指。
手中长刀仿佛化作身体延伸,刀意圆转自如。
正是将《叠浪刀法》练至圆满的征兆!
【圆满叠浪刀法】!
此刀法深得水行之柔韧,其精要在于掌控“涨落”之节奏。
攻势如涨潮,一刀快过一刀,一刀重过一刀,不断压迫对手。
转守时如退潮,刀光回环,密不透风,化解敌方猛攻于无形。
虽属妖魔司基础武学,却暗合潮汐生生不息之理。
正当黎念沉浸于刀法玄妙之际,脑海又是“嗡”的一声震荡,意识已回归现世。
只觉一股暖流凭空在体内出现,随后涌向四肢百骸,周身筋骨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强化。
无数刀法精要如烙印般深植脑海,圆满境界的《叠浪刀法》与之映射的贯通期体魄,完完全全地加载在了黎念身躯上。
瞬息之间,黎念已踏入贯通期!
更令他惊喜的是,左臂左腿被妖毒侵蚀的旧伤竟好转了约五成。
如今四肢已能同时发力,虽左半身气力仍逊于右侧,但行动已无大碍。
这应是内壮期滋养体魄时,顺带修复了部分暗伤。
“十七岁直入贯通期,纵是在妖魔司武卒中,也称得上天资过人。”
黎念暗自思量着,心中不免一阵欣喜。
穿越至今已一年有馀,如今总算有了一身修为,有了在这妖魔横行的世道中安身立命谋生的一份底气。
“再不必像从前那般,连个市井无赖都能肆意欺辱。”
这番技艺传承看似漫长,实则只在眨眼之间。
当黎念已经完全掌握了贯通期的力量时,梁衡恰好方才走到他面前,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
“瘸子,可让你久等了。”
“这地方倒是选得不错,四下无人。”
“梁爷我定会好好招待你!”
梁衡眼底凶光闪铄,盘算着先打断这少年的四肢,逼问出所有钱财,再结果性命。
但不知为何,他心头莫名升起一阵不安。
眼中这少年脸上不见半分惊慌,这太不寻常了。
“莫非他故意引我来此,是想反杀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连梁衡自己都觉得荒唐。
“他凭什么杀我?一个半大的小子,身子骨弱不禁风!”
梁衡强自定神,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下。
黎念静立原地,目光淡漠地注视着扑来的梁衡,仿佛在看一具尸体一般。
“之所以引他来此,一来僻静好下手。”
“二来则是,初得了一身修为,刚好以其试试刀。”
“否则单凭【奔袭】之术,早之前时伺机偷袭,也足以取他性命了。”
梁衡将指节捏得噼啪作响,身形猛地前扑,直取黎念面门。
“先试试【奔袭】。”
黎念转过身来,双膝微沉,骤然发力。
身影眨眼间已退至四丈开外。
“人呢?”
“怎么回事?”
梁衡眼前一花,黎念身影竟凭空消失。
他慌忙环顾,终于在远处四丈开外望见了那道身影。
“这是什么邪术!”
这等诡异身法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梁衡终于知道了为何在城内巷子中,黎念这般难以追上。
他顿时全身寒毛耸立,心道不妙,当即转身欲逃。
“如今一跃可达四五丈,迅捷如风。”
“只有同为贯通期的武夫,才能看清我的动作吧。”
黎念心念微动,反手抽出腰间剔骨短刃,转身朝向梁衡的位置。
“再试试叠浪刀法。”
【奔袭】配合【叠浪刀法】!
但见刀光乍现,人影已至。
梁衡正夺路狂奔,口中还喃喃自语着,声音都不免有些颤斗。
“这瘸子定是成‘魔’了!”
“是了!”
“肯定是成魔了!”
“回去找妖魔司的大人来除魔!”
突然,梁衡只觉得视野里的景象天旋地转了起来。
在颠倒的视野里,他惊恐地看见自己的下半身仍在向前奔跑。
随即,腰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这才明白,自己已被拦腰斩断。
“我”
剧痛阵阵袭来,梁衡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眼前的景物开始涣散模糊。
在他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朦胧的视野里,只能见到一双粗布鞋,不疾不徐地走到他面前。
月光入水,而那身影步履稳健,再无半点蹒跚。
“不是练过几手拳脚吗?”
夜风送来少年若有似无的低语。
“竟连一招都接不住”
梁衡的意识很快沉入永恒的黑暗,最后时刻缠绕在心头的,只有无尽的困惑与蚀骨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