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拐角，原本“死”在地上的薛伟，后背就猛地动了一下。他没敢抬头，先把耳朵贴在冰凉的瓷砖上听了两秒——确认那阵带着压迫感的脚步声远了，才跟偷活的泥鳅似的，胳膊撑着地面往起爬。
左脸肿得发麻，嘴角的血痂蹭在瓷砖上，扯得生疼。他顾不上揉，先往病床那边瞟——顾倩正蹲在床头柜前拆保温桶，背对着他，肩膀还在轻轻抽噎，那截带着淤青的胳膊垂在身侧，看着可怜，可薛伟此时此刻眼里没半分心疼，只有藏不住的烦躁。
而那个关宏却是眼睛紧闭，似乎睡过去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他撑着墙站起来，声音又哑又冲，刚说完就觉得不妥——顾明虽然走了，保不齐就在走廊里没远走，忙压低了音量，改成咬牙切齿的嘀咕，“刚才怎么不拦着？没看见他那眼神？真想让他把我打死在这儿？”
顾倩拆保温桶的手顿了顿，转过身时眼睛还是红的，手里端着盛好的鸽子汤，汤面飘着层金黄的油花，热气熏得她睫毛又湿了：“我不是拦了吗……哥那脾气，不拦着真能打出事。”她想递汤过去，见薛伟脸上又青又肿，嘴角还挂着血，又忍不住补了句，“疼不疼啊？要不我去找护士拿点冰袋敷敷？”
“别去！”薛伟脱口而出，声音尖了点，又赶紧压下去。他现在最怕见人——尤其是穿白大褂的护士，万一被问起脸上的伤，总不能说是被大舅哥揍的。更怕顾明突然折回来，撞见他这副“活蹦乱跳”的模样，刚才那两拳就白挨了。
他挥开顾倩递过来的汤碗，汤晃出几滴，溅在顾倩手背上，她“嘶”地缩了一下，没敢作声。
见丈夫不喝汤，顾倩又赶紧把鸽子汤递给了躺在病床上的关宏。
关宏接过碗，慢慢地把那汤喝了，把里面的鸽子肉也吃了。然后把碗递还给顾倩，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薛伟挡开了顾倩送过来的鸽子汤后，顾不上看她，摸出裤兜里的手机——方才顾明在的时候，他把手机塞在了后腰，屏幕磕出道裂纹，好在还能亮。
他点开微信，置顶的就是杨梦露的对话框，手指因为慌，按了好几次才调出输入框。
“人走了？”刚打完这三个字，杨梦露的消息就秒回了，连带一条语音，点开就是她那股嫌恶又不耐的调子：“刚看见顾明出了住院部大门，开着小车走的。你慌什么？这点出息——脸被打肿了？”
薛伟对着手机皱紧了眉，手指飞快地敲：“肿得厉害，刚才装死才躲过去。关宏的伤是真的，骨裂！之前你说他是演的，我本来想抓顾倩出轨的证据，现在根本抓不到！离婚协议还在我钱包里，没敢拿出来。”
发完他就盯着屏幕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那壳子还是顾倩去年给他买的，印着他喜欢的球队logo，现在看着只觉得碍眼。
病房里静得很，只有顾倩喝汤的小声啜泣，还有窗外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每一秒都过得像熬。
杨梦露的语音终于过来了，这次调子沉了点，带着算计的冷：“慌没用。顾明总不能24小时守着医院，他今天走了，明天未必来。你先跟顾倩装可怜，就说刚才是被关宏的事气昏了头，才动手推了她——把错往‘担心她’上揽，别让她起疑心。”
“还有，”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关宏不是骨裂吗？他肯定有家人来照顾。你一会儿就跟顾倩说‘关宏伤这么重，他家里人没来，你作为被救的，得主动联系人家’——等他家人来了，你就挑唆两句，说顾倩这两天忙着照顾我，没顾上关宏，让他家里人心里不痛快。只要他们闹起来，总会有破绽，到时候我再给你递话。”
薛伟眼睛亮了亮，手指飞快地回了个“好”，又赶紧把聊天记录删了——删的时候瞥见杨梦露头像，是她穿制服拍的证件照，头发梳得整齐，嘴角带着点笑，比蹲在旁边喝汤的顾倩看着“体面”多了。
他心里那点慌散了些，只剩下对“离婚”的急——只要离了婚，杨梦露那边的副科长稳了，他跟着也能沾光，总比跟顾倩过繁忙而不是很富裕的日子强。
顾倩虽然人长得漂亮，但是，土气，而且地位没有杨梦露高，也没有杨梦露那么懂风情。
“发什么呆？汤快凉了。”顾倩的声音怯生生的，递过来双筷子，“哥特意炖的，说补身子……”
薛伟回过神，看了眼顾倩——她眼里还带着后怕，递筷子的手都有点抖，显然还没从刚才顾明的暴怒里缓过来。
他心里嗤笑一声，顺着杨梦露说的“装可怜”往下演，突然往前凑了两步，伸手就去拉顾倩的手。
顾倩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胳膊上的淤青刚好露在他眼前。薛伟眼神闪了闪，赶紧收回手，改成垂头丧气的模样，声音放软了，甚至带上点“委屈”：“倩倩，刚才是我不对。我不是故意推你，是……是听说你跟关宏在一块儿，又看见他伤成那样，脑子一热就急昏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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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瞄着顾倩的表情，见她眉头松了点，赶紧又补了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也别跟哥说我刚才跟你喊……他那脾气，再知道了，又得揍我。”
这话戳中了顾倩的软肋。
她最怕的就是顾明和薛伟再起冲突——一个是亲哥，一个是丈夫，真打出事，她夹在中间最难做。
果然，她叹了口气，把汤碗再一次往薛伟面前推了推：“知道你急，可也不能动手啊……快喝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薛伟心里松了口气，接过汤碗却没喝——一想到这是顾明炖的，胃里就犯恶心。他假装吹汤，眼角的余光扫过病房门，确认没人进来，趁顾倩转身去洗勺子的空当，飞快地摸向自己的牛仔裤后兜。
钱包藏在那儿，拉链没拉严。他指尖勾出钱包，打开夹层，那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离婚协议露了出来——是杨梦露帮他拟的，条款写得狠，家里的存款归他，房子是顾倩婚前买的，让她净身出户。他捏着协议的边角，指腹蹭过“离婚协议书”那几个字，嘴角忍不住撇出点狠劲。
“你干啥呢？”顾倩洗完勺子回来，看见他攥着钱包，疑惑地问了句。
薛伟吓得手一哆嗦，赶紧把协议塞回钱包，拉链拉得“咔嗒”响，随手把钱包扔在枕头底下，强装镇定：“没干啥，刚想看看手机有没有钱，一会儿去楼下买瓶水。”他端起汤碗，猛喝了一大口，烫得舌头直疼，却没敢吐——怕顾倩看出他的慌。
顾倩没多想，坐回病床边的椅子上，拿起刚才顾明带来的水果，开始剥橘子。橘子皮的清香飘过来，薛伟却觉得呛得慌。
他喝着汤，眼睛却总往枕头底下瞟——那里面藏着的离婚协议，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焦，又让他盼着快点把这事儿了了。
窗外的太阳斜了点，照进病房里，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薛伟喝着碗里的鸽子汤，味同嚼蜡，脑子里全是杨梦露说的“挑唆关宏家人”“找破绽”，还有顾明那张铁青的脸——他得快点，得在顾明反应过来之前，把顾倩的“证据”抓到手，赶紧签字离婚。
他偷偷抬眼，看了眼正在剥橘子的顾倩——她侧脸对着光，睫毛长长的，看着温顺又好骗。
薛伟心里那点慌彻底没了，只剩下算计：等离了婚，谁还记得你顾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