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紫嫣在医院输了两天液，才把体内的药物残留代谢干净。出院那天，顾明要送她，被她婉拒了：“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让顾明分心——尤其是经历了“静园”那档子事，她更清楚，余青雪的目标从来不止她一个，顾明的华威集团随时可能再遭暗算。
回到公司时，前台小姑娘眼神躲闪地递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罗总，昨天有位姓秦的先生送过来的，说是农业局的，让我务必亲手交给您。”
罗紫嫣拆开信封，里面是一本装订整齐的《市农业产业扶持政策解读》，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字：“罗总亲启，盼与贵司探讨农产品深加工合作可能——秦节俭。”
“秦节俭？”罗紫嫣皱了皱眉，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他可是半年多来一直在追求她的一个“官员”。
这个秦节俭是自己在万寿县当农业局局长的爸爸和在万寿县当林业局副局长的妈一年前自己刚刚和顾明离婚不久，却要到云城来看望自己的外孙女的那天为自己介绍的。
本来，爸爸和妈听说自己一直还没有见过面的新女婿和女儿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了心里就非常地愤怒和生气。于是，他们除了要看一下自己的外孙女以外，也想马上就给女儿找一个对象来狠狠地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前女婿的脸。
所以，在吃饭以前，他便给自己认识的一个当时还是市农业局的一个科长的秦节俭打了电话，并明确地告诉了他说自己想把女儿嫁给他。
当时那秦节俭的父母也在。
父母和儿子以及秦节俭的表哥石旭村也一起到了“富豪大酒店”。
到了后，罗紫嫣看见了又黑又黄又瘦的秦节俭非常地失望。而且，从各个方面来说顾明都把这个秦节俭甩了八条街。
结果自然是顾明的脸没有被打，反而是罗紫嫣父母亲的脸被打得“啪啪”直响。
尽管在见面的第一天，罗紫嫣就十分明确地告诉了秦节俭她不可能喜欢上他，更不可能爱上他。
但是，这秦节俭第一次见到罗紫嫣的时候，完全就被她高雅的气质和美丽的外貌所吸引，所折服了。
所以，无论罗紫嫣如何地反感他，拒绝他，他都装着不懂——反而是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罗紫嫣。
而且这个秦节俭和毛庆生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想起前面他曾经把超市里处理的打折苹果给她带到办公室来放在茶几上；她想起每当她下班的时候，他就会在公司不远的那棵树下等她；她还想起他每天不厌其烦地发来的问候……
她正琢磨着，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是前台打来的：“罗总，农业局的秦副局长来了，说想跟您聊聊合作的事，现在在会客室等着。”
又是合作！
罗紫嫣愣了一下，这人倒是来得挺快。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起身往会客室走。
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公司简介，看得很认真。他个子不高，微瘦，皮肤较黑。今天居然戴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温和儒雅，只是那双眼睛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和坚韧。
“秦副局长，久等了。”罗紫嫣并没有伸出手。
秦节俭转过身，立刻露出笑容，快步走上前，想伸出手去握，但是，罗紫嫣的手根本就没有伸出来。
“紫嫣，你怎么和我客气了？听说您前两天身体不适，本该晚点再来，可这扶持政策的申报窗口期就快过了，怕耽误了贵司的事，就冒昧上门了。”
他这话听得罗紫嫣心里一暖。
比起毛庆生那种赤裸裸的骚扰，秦节俭的关心显然更让人舒服。
她请他坐下，让秘书泡了杯茶：“秦副局长有心了，不过，我希望在办公室里，还是称呼我的职务比较好。不知您这一次说的合作，具体是指什么？”
“是这样。”秦节俭翻开带来的政策解读，指着其中一页说，“市里今年重点扶持农产品深加工项目，像贵司旗下的食品加工厂，要是能开发点高附加值的农产品礼盒，不仅能拿到最高五十万的补贴，还能纳入市农业局的推荐采购清单，供机关单位和国企选购。”
他说得头头是道，从政策补贴到市场渠道，甚至连产品包装的设计建议都提了几条，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罗紫嫣听得很认真，不得不承认，秦节俭的话确实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公司的食品加工厂一直做低端代工，利润微薄，要是能借着政策东风转型，确实是个好机会。
“秦副局长的建议很中肯，我会让团队研究一下。”罗紫嫣点了点头，“只是这申报流程复杂吗？我们公司之前没接触过这类项目，怕是不太懂。”
“这您放心。”秦节俭立刻说，“我让办公室的人整理了一份申报材料清单，待会儿发给您。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去局里找我，我亲自给您解答。对了，你手机里应该有我的电话吧？”
罗紫嫣的脸突然变冷道：“对不起，我没有保存你的电话，这段时间我的手机很卡，所以，我就直接清空了。”
听了罗紫嫣的话，他的脸突然涨红，同时很是尴尬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去，“没有注意删除了没关系，这是我的私人电话，24小时开机。”
罗紫嫣接过名片，指尖触到卡片边缘的烫金花纹，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说这种政策对接，找科室负责人就行，没必要副局长亲自跑一趟，还留私人电话。可她又挑不出毛病，这一次秦节俭可是一改往日的作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围着“工作”转，挑不出半点暧昧的痕迹。
聊了大概半小时，秦节俭起身告辞：“不耽误罗总工作了，申报的事您抓紧，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走到门口，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布袋子，“对了，这是我老家自己种的小米，纯天然，没打农药，您尝尝鲜。不值钱，就是份心意。”
罗紫嫣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看着秦节俭的车消失在停车场，她打开布袋子，里面是两小袋真空包装的小米，包装简陋，确实像自家产的。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不安越重——毛庆生的骚扰是明枪，容易躲；可秦节俭这种裹着“工作”外衣的接近，像暗箭，让人防不胜防。
接下来的几天，秦节俭的“关心”果然没断。早上刚到公司，就收到他发来的政策申报补充通知；中午吃饭时，他会打电话过来，提醒她“小米要煮得久一点才香”；下午快下班时，又会发来一条信息，说“局里刚收到一批新的行业数据，明天给您送过去，顺便聊聊申报细节”。
罗紫嫣试着冷淡回应，他却总能用“工作”把话题拉回来。有一次，她故意说“申报的事让公司的项目总监跟您对接吧”，秦节俭立刻说：“罗总，这项目是您亲自抓的，我跟您对接更高效。再说，有些政策细节，还是跟您这种懂业务的老板聊，才能聊到点子上。”
这话既捧了她，又堵死了她的退路。罗紫嫣无奈，只能继续跟他周旋。
周五下午，秦节俭又来公司了，这次不仅带了行业数据，还带了一盒包装精致的糕点：“我的妈昨天做的桂花糕，说让我给罗总带点尝尝，都是家常口味，您别嫌弃。”
罗紫嫣看着那盒桂花糕，心里的弦绷得更紧了。从“老家小米”到“母亲做的桂花糕”，秦节俭的礼物越来越私人，可每一次都打着“家常”“心意”的幌子，让她没法拒绝。
她正想找借口推掉，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顾明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罗紫嫣有些惊讶。
顾明没回答，目光落在秦节俭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秦节俭显然也认出了顾明——一年前在“富豪大酒店”被罗紫嫣的爸爸打电话请去，他就看见了抱着顾诗羽的顾明；而华威集团被查账，他在局里听过这个名字。他立刻伸出手，笑容依旧温和：“这位是？”秦节俭却装着不认识。
“华威集团的顾明，我的……朋友。”罗紫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前夫”两个字。
顾明握住他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压迫感：“秦副局长，久仰。听说你最近常来拜访罗总？”
秦节俭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是啊，跟罗总探讨农业扶持项目的合作，顾总也是做企业的，应该知道政策对接的重要性。”
“当然知道。”顾明笑了笑，走到罗紫嫣身边，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只是不知道，农业局的副局长，还负责给企业送家常糕点？这倒是新鲜。”
秦节俭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强装镇定：“都是朋友间的心意，顾总别多想。既然罗总这里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申报的事我们再联系。”说完，他匆匆告辞，走的时候，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罗紫嫣看着顾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看到了？”
“再不来，某些人就要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了。”顾明把桂花糕放在一边，眼神严肃，“这个秦节俭，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每次找你，都打着工作的幌子，可实际上，根本没必要副局长亲自跑这么多趟。你以后离他远点，有事让下面的人对接。”
当然了，那秦节俭追求罗紫嫣的更多的细节和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罗紫嫣是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的前夫的。
罗紫嫣点了点头：“我知道，可他毕竟是农业局的副局长，直接得罪了，对公司没好处。”
“得罪又怎么样？”顾明看着她，“难道要因为他是副局长，就任由他纠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罗紫嫣心里一暖，却还是摇了摇头：“我自己能处理好。倒是你，华威集团那边怎么样了？毛新华没再找事吧？”
“他不敢。”顾明笑了笑，“上次查账没找到任何问题，反而被法务部抓住了几个程序漏洞，现在他躲我还来不及，哪敢再找事。”
两人聊了一会儿公司的事，顾明送罗紫嫣回家。
车停在小区门口，罗紫嫣正想下车，顾明突然叫住她：“紫嫣，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一个人扛着。毕竟，你还是我女儿的妈妈。记住，我永远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罗紫嫣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转过头，看着顾明的眼睛，里面满是认真。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推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罗紫嫣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顾明的眼神沉了下来。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老一的电话：“帮我查个人，农业局副局长秦节俭，把他的背景、人际关系都查清楚，越快越好。”
他有种预感，这个秦节俭的出现，绝不会只是想追求罗紫嫣那么简单。
而余青雪那边，虽然“静园”的计划失败了，但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