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听文泳珊说了很多，但是没有一句说在点上，他明白文泳珊的顾虑，身份地位的层次会决定很多事情。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往外面说的。”
套话听太多也没什么用，现在苏君身边能说话的人不多，文泳珊的独特角度说不定能给苏君一些启发。
而且苏君现在就想跟人说说话，打发一下时间。
文泳珊咬了咬牙，为了自己在苏君心目中的形象，她决定要说一些实话，一些不太好听的实话。
“张默的父亲在内地娱乐圈有很高的地位，他做的事都有他父亲兜底，我们冒然站出来针对他很容易得罪张果立。”
“以公司目前的实力来看，张果立个人并不能给我造成什么阻碍，但是京圈的势力非常大，我们需要考虑因为一个人去得罪一个圈子是否合适？”
话说到最后，文泳珊自己都没什么底气了，这种动辄一个圈子、一家大公司的立场的问题，她到底是人微言轻。
如果苏君因为这个而对她有所微词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你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是不是已经被默认为是京圈的一员？”
苏君坐起身，平静深邃的双眸直视文泳珊，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今天就要从一个局外人的嘴里面听到点真话。
话说起来，金乌影业里面京圈的人还真有不少。
其中根底最深厚的就属当下公司里面不显山不露水的陆阳，他爸就是京圈的老人，他在长大后，逐渐步入娱乐圈后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京圈的一员。
在他和苏君、夏铭共同建立金乌影业之后，很多和陆家交情颇深的京圈子弟也加入了公司，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山头。
因为有陆阳的面子在撑着，这些人又没有在私底下搞三搞四，所以苏君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司是所有人的利益共同体，苏君可以把它变成一言堂，但是不能掐灭所有人内心中的想法，人总归有自己的思想，更有自己所想要得到的东西。
京圈不是华亿，华亿更无法代表京圈的立场。
王钟磊和王钟军不过是庞大的京圈中的两个人而已，他们能代表的也不过是其中一些人的利益。
身为老郑的嫡传弟子，陆阳的挚友，苏君也可以算得上京圈中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代言人。
否则郑晓龙又怎么会对苏君亲善，难道仅凭几句话、几次见面而已吗？
成年人的世界里面真情太过稀少，关系维持的基础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实打实的利益交换，苏君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些残酷至极的事实，所以他才会放任公司内部山头林立。
扶持夏铭、削弱陆阳、安插赵逸，三部曲下来后夏铭变成了一家独大，所以苏君又找了实力不俗的陈祉希进入公司，用来分割制片部，在一定程度上制衡夏铭的做大。
上位者就是这样，让自己旗下的利益团体保持平衡，不能让任何人一家独大，从而威胁到他自己的地位。
金乌影业并非是一家传统意义上的制片公司，它旗下的版权库、未来的各种系列，都是可以源源不断产生收益和各种衍生品的金矿，所以公司的掌控权和话语权非常重要。
苏君从来不轻易考验人性，他只想把危险和背叛消灭于萌芽之中。
虽然看起来很残酷，但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在苏君愣神的时候，文泳珊终于将她深思熟虑后的答案说了出来，她不知道苏君会不会喜欢这个答案。
“其实很多人都已经把你看成了京圈的一员。”
“公司的大部分业务都集中在京城，陆导是公司的股东之一，更是三位创始人之一，所以很多人都下意识的将金乌影业跟华亿放在一起，都认为是京圈向外延伸的一部分。”
“而且你的老师也是京圈的核心人物之一，跟郑导是多年好友，所以你成为了他们事业的继承者之一。”
“难免会被人打上京圈的标签。”
仔细听完文泳珊的分析后，苏君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他确实在老师那里得到了很多资源支持，这一点苏君无可否认，但是他没有接受京圈的其他投资。
所以他在他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了京圈的利益代言人之一。
难怪当初郑晓龙很容易就切断了张若昀父亲对张若昀的掌控，又在后面对他特殊照顾，原来是将他当做一个圈内后辈来栽培。
所以说圈子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
有正面、有反面，没有人能分清楚这些事里面到底谁对谁错。
“我知道了，你先安心拍戏，晚上我请你吃饭。”
苏君点点头，他没有再和文泳珊说点什么，该清楚的都清楚了，剩下的就是怎么去面对这些事了。
一顿饭作为回报，或者说答谢，应该足够了。
“那我先去了。”
听到苏君晚上要请自己吃饭，文泳珊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她的脑细胞总算没有白费。
能够单独吃饭就说明她和苏君之间的关系有了很大进步。
看着乐颠颠，跟个傻孩子一样的文泳珊，苏君摇了摇头，文泳珊看到的东西还是比较浅显。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论是在知情的情况下，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只要拿了别人的好处就要付出代价，利益才是所有人翻脸的基础和前置重要条件。
苏君明里暗里拿到的好处需要有一个交代，否则他迟早会被京圈彻底绑上他们的利益战车。
京圈不全都是坏人，但肯定不全都是好人，所以苏君不能把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寄托在一些人的良心上。
世界上最难处理的就是烂账一笔。
将手机掏出来，苏君犹豫好久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烂账不能只是他一个人的烂账，苏君要把他变成一笔双向的烂账，不仅要他自己捋不清，更不能让其他知情人理清。
“老师，张果立和他儿子的事情我不会插手，金乌影业会跟相熟的媒体打好招呼，对此事保持沉默。”
“但是他要是再犯的话，我可就必须要表态了。”
“考察团的人刚走，上面能容忍我第一次保持沉默，但是不能一直保持沉默，我不会用之前所有的努力成果来换取他的一个人情。”
苏君生硬的话语通过电话传到远在京城的老郑耳中，他能感觉到苏君不是很情愿。
甚至可以说有点抵触。
自己的学生老郑肯定了解，想要让苏君在这种事情上后退一步，所需要的人情和利益太多了，张果立为了保他儿子耗费了太多资源，求他跟苏君开口更是赔上了这些年积累的人情，拉下一张老脸，老郑真的不好拒绝。
近几年张果立和华亿走的越来越近，苏君通过打击他，或者他儿子的方式去打击华亿情有可原，没人会因此说苏君做事不地道。
更何况张默确实经不起打击。
“我替老张谢谢你，他儿子确实不省心。”
“也就这一次了，老张他欠我一个大人情，大到他没还清之前再也不会跟我开口。”
“老师很多年没求过人了，这次也算是破例了。”
听着老郑有些惆怅的声音，苏君很长时间没有回答。
张默迟早会被自己作进去，这次是他第一次被抓到，有华亿、有张果立、有小半个京圈为张默活动，这次打不死他。
等到他第二次犯错的时候，苏君就有理由站出来，做出上面需要看到的举措。
这次是卖他老师的面子，也是卖了整个京圈的面子，向所有人宣告苏君不会置京圈的整体利益于不顾，顺便将自己的底线告诉所有人。
等到张默再犯错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不好意思再向苏君开口，有言在先四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
“我找时间带亦妃去你家吃饭，让师母做两个菜，我带点好酒过去，咱们好好的喝一顿。”
糟心的事情说完，苏君和老郑之间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语气没有一开始的那么冷硬了。
公是公，私是私，二者不能被混为一谈。
“行啊，顺便把夏铭也叫上，那个臭小子和你一样都没良心，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看我。”
“都在京城，就两步路都不愿意经常走一走，大老板就是不一样。”
老郑爽朗一笑，略显苍老的声音里面透着一些怀念。
苏君和夏铭在大一、大二的时候纯纯是问题学生，整天就知道给他惹祸，但是老郑非常喜欢这两个学生，总感觉能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青春的样子总是差不多。
挂断电话之后，苏君轻轻转动手中的手机，他这次的沉默会将这团浑水彻底变成一团乱麻。
张果立既欠老郑的人情，同时也欠苏君的人情。
以后京圈再有麻烦事找上门来，苏君直接用老郑和张果立作挡箭牌，人情在来来回回之间会变得很复杂，他们想要拿捏金乌影业和苏君就成了一句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