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手指仍搭在锦囊上，那股震动极轻，却如细针般刺入神经。
他不动声色，只将锦囊悄然收入袖中，左手按住肩头伤口，缓缓站直身躯。
赵猛倚在断墙边，喘息粗重，如同拉风箱一般。他抬手抹去脸上混着血的汗水，咧嘴一笑：“总算……到手了。”
话音未落，林九已从地上撑起身子，匕首归入腰侧皮套。他 gnced 秦霜一眼，见她仍坐在原地，指尖轻贴石面，便未出声。
秦霜忽然抬头，眼神骤紧。
叶尘立刻察觉，转头望向她。
她未言语，只轻轻一点地面，又微微偏头朝锦囊方向示意。
叶尘点头，声音压得极低：“走。”
赵猛一怔：“现在？”
“现在。”叶尘目光锁定前方漆黑的通道，“待得久了，连骨头都会被人挖走。”
林九起身，率先探路。他脚步极轻，每一步皆以脚尖先行点地，确认无异后才将全脚掌落下。
叶尘居中而行，右手始终按在袖口，护着锦囊。赵猛拖着伤腿，咬牙跟上，落在最后。
四人排成一线，沿来时小径悄然撤离。这条路他们曾走过一遍，但彼时是进攻，步步为营；此刻是撤退，寸步如刃。
秦霜走在侧翼，指尖不时轻触地面或岩壁。她脸色比先前更显苍白，呼吸也愈发浅促，动作却未曾停歇。
走出十步，叶尘抬手。
队伍瞬间止步。
前方三丈处，一块岩石横亘路中，表面看似寻常，地下却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颤——仿佛有物埋于其下，正在悄然充能。
叶尘闭眼，灵识顺地面探出。三息后睁眼，打出手势：绕行。
林九会意，贴右壁前行。岩缝狭窄，他侧身挤过时，肩甲擦过石壁，发出轻微声响。他顿住，静候数息，确认无碍后继续前进。
赵猛最后一个通过。左腿无力，跨石时几乎跪倒，勉强用手撑住才稳住身形。他低头看了眼手掌，满是灰土混着血污，黏腻不堪。
无人言语。
七拐八绕，终于脱离那段险区。眼前是一片碎石坡，坡下便是密林入口。
叶尘停下，从怀中取出一方巴掌大的罗盘。铜壳泛青，指针微晃，最终指向东北方。
“那边。”他低声说。
赵猛凑近一看：“清霄联盟的接应点？”
“对。”
“还有多远？”
“快则两个时辰，慢的话……天亮前能到。”
林九皱眉：“天亮前？外面可不干净。”
“所以不能慢。”叶尘收起罗盘，“走小路，避开空地。林九在前，秦霜监察灵气波动，赵猛断后，我守中间。”
命令既下，队伍再度启程。
进入密林后，光线彻底沉入黑暗。树冠交错，月光无法穿透，只能凭彼此身影辨位。
约莫半炷香时间过去，赵猛忽然开口：“我说……咱们真能把这东西带回去？”
叶尘未回头：“你觉得呢？”
“我是说，那人死前那句话……‘藏着’什么？”
林九脚步一顿：“别说了。”
“我就是问问。”赵猛喘了口气，“拼死抢来的东西，总不会是个空盒子吧？”
叶尘终于停下，转身看了他一眼。
赵猛立即闭嘴。
几秒后，叶尘开口：“我们赢了，是因为他们以为我们会停。”
声音不高，却如冷水泼面。
“但他们错了。我们不停。只要还在路上，就不是结束。”
秦霜这时轻声道：“后面……有动静。”
四人立刻静止。
叶尘未回头，只问：“多远？”
“三十步外，有人踩断了一根枯枝。之后再无动作。”
“一个人？”
“不确定。地面震动极轻，可能不止一个。”
叶尘沉默两息，抬手示意继续前行，速度加快。
这一次，再无人开口。
林九走在最前，双眼扫过每一棵歪斜的树、每一块凸起的石。他的手始终按在匕首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秦霜指尖贴上一棵老树根部，感知蔓延而出。额角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赵猛咬牙前行，一步一挪。左腿已然麻木，全凭意志支撑。数次险些跌倒，皆被他自己强行稳住。
叶尘居中而行，耳听八方，手指不时轻触袖中锦囊。
那震动消失了。
但他不敢松懈。
穿过一片矮灌木后，前方出现一条干涸的河床。河床不宽，布满碎石与龟裂的泥块。
林九蹲下，仔细检查地面。
片刻后回头，打出“安全”手势。
队伍开始渡河床。
行至中途，秦霜突然抬手。
所有人即刻止步。
她俯身，耳朵贴地。
五息后抬头，唇动微语：“东南方向，有人移动。速度不快，但方向一致。”
叶尘眯眼望向远处林影。
“绕不开？”他问。
秦霜摇头：“绕太远，反而暴露。”
“那就快走。”叶尘下令，“保持间距，不可落单。”
队伍提速，踏着碎石疾行。
刚抵对岸，林九忽然抬手，整个人僵住。
前方二十步，一棵歪脖子树下，立着一道人影。
黑衣蒙面，手中握一柄短刃，刀尖垂地。
那人不动，也不语。
林九缓缓抽出匕首。
叶尘抬手，制止他上前。
“别激他。”他传音，“绕。”
林九缓缓后退，队伍向右横移，试图侧翼迂回。
那人依旧伫立不动。
直至他们退出十五步，那人忽然抬起左手，指向他们的方向。
叶尘心头一紧。
但那人并未追击，也未出声，只是静静站立，宛如一尊雕像。
队伍继续撤离，速度更快。
又行一段，终远离那片河床。
赵猛喘得几乎说不出话：“那家伙……为何不拦？”
林九冷笑：“要么是诱饵，要么……他在等更多人。”
秦霜靠在一棵树旁稍作喘息：“我觉得……他是故意让我们看见的。”
“什么意思？”赵猛问。
“示威。”她说，“他知道我们看到了他，也知道我们会走。但他不怕。”
叶尘点头：“所以他背后，定有布置。”
“哪还走？”赵猛声音微颤，“不该换个方向吗？”
“换方向，才是中计。”叶尘道，“他们要我们乱跑。我们越慌，破绽越多。”
“所以……继续向前？”
“对。按原计划，前往接应点。”
赵猛不再多言，默默跟上。
又行一阵，林间雾气渐起。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愈来愈低。
叶尘取出罗盘，指针依旧指向东北。
“雾有问题。”秦霜忽道。
“怎么讲？”
“太均匀了。自然之雾不会如此平整，也不会升得这般迅速。”
叶尘皱眉：“人为？”
“可能。”
“还能辨方向吗？”
秦霜摇头：“地面湿了，感知受扰。”
“那就靠罗盘。”叶尘道，“林九盯前，秦霜随我，赵猛警戒后方。”
队伍重整阵型，缓慢推进。
雾越来越浓，几步之外便难见人影。
叶尘走在中间，手始终按在锦囊上。
忽然，他感觉袖中锦囊又动了一下。
极轻，像心跳。
他停下。
“怎么了？”秦霜问。
叶尘未答，而是将锦囊取出，隔着布料轻轻抚过。
那震动仍在，频率已变，变得规律。
一下，两下，三下。
似在传递某种讯息。
他瞳孔微缩。
“它不是被动的。”他低声说，“它在回应什么。”
林九回头：“什么意思？”
“它被激活了。”叶尘声音转冷，“不是因战斗结束，而是……我们正在靠近某个地方。”
赵猛脸色一变：“你是说……它在给我们带路？”
“或者，”叶尘凝视雾气深处，“在把我们引过去。”
秦霜忽然伸手，紧紧抓住叶尘的胳膊。
她的指尖在颤抖。
“前面……有人。”
叶尘抬头。
雾中，隐约有影子晃动。
不止一个。
他立刻下令：“散开隐蔽！”
四人迅速分开，藏身树后。
叶尘伏地，屏息凝神。
雾中人影渐近。
脚步整齐，节奏一致。
并非乌合之众。
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他们身着统一灰袍，面覆青铜面具，每人手中提一盏幽绿色的灯。
灯焰不跳，光芒不散。
他们走得极慢，似在搜寻什么。
为首的那人忽然停下，举起灯。
灯光扫过叶尘藏身的大树。
叶尘纹丝不动。
那人伫立不动，持续十余息。
随后缓缓放下灯，继续前行。
队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雾中。
许久之后，叶尘才缓缓起身。
他望向同伴，打出手势：继续前进，但更换路线。
林九点头，正欲动身。
叶尘忽然抬手。
他盯着自己方才趴过的地面。
泥土上，有一串极浅的印记。
不是脚印。
是某种符号，仿佛被无形之手划出。
他蹲下，用手指描摹了一下。
痕迹冰凉，带着一丝电流般的触感。
秦霜也看到了，脸色骤变。
“这是……追踪标记。”
叶尘点头。
“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