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立于裂缝前三尺处，右手缓缓收回。林远的剑仍横在胸前，纹丝未动。
山风自脊岭拂过，夹着一丝潮湿气息。叶尘抬起左手，在袖中轻轻叩击断灵钉三下。指腹掠过钉身符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西南山坳间，一道青光冲天而起。
七只火鸦盘旋空中，羽翼拍打出刺耳鸣响。火鸦炸裂刹那，二十名弟子同时出剑。剑气撞击山壁，碎石簌簌坠落。阵法启动之声如滚雷般传向东门基地。
“清霄斩邪！”有人高喝。
话音未落，第二波剑气已然腾起。此次三人一组，轮番进攻——一人前冲，两人掩护；退时翻滚避让，动作整齐划一。他们并不深入，仅在视野范围内来回穿插，制造混乱。
叶尘闭目。
掌心微热，灵识顺气息悄然探出。他察觉到东门方向灵气波动，原本均衡分布的守卫力量出现偏移。三座哨塔灵光由明转暗，仿佛被人骤然切断供能。
三息之后，他睁眼：“东门撤了七成。”
话音方落，西南方向传来更密集的剑啸。佯攻队伍开始后撤。边战边退之际，故意遗落几枚破损符箓与半截染血布条。一名弟子转身时脚步踉跄，似受了伤，被同伴搀扶着奔入林中。
敌方反应极快。
不足半炷香时间，五支黑衣巡逻队自基地涌出，直扑山坳。兵分两路：一路追击，一路于路口布阵。阵成之刻，地面浮现血色纹路，封锁退路。
然而那几名弟子早有准备。进入树林前，节奏已然改变。最后一人跃起时甩出烟雾弹，落地即爆。白烟弥漫，遮蔽视线。待烟散尽，人已无踪。
追兵止步，转而搜寻。
此时，留守东门的一支小队亦有所动作。六人离岗，加入围剿。原本严密的防线顿时出现空档。
叶尘凝视前方凸起的岩石。裂纹上微光仍在闪烁，频率较先前略缓。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轻置于裂纹之上。铜钱压住湿痕，光芒随即稳定。
低声唤道：“林远。”
林远收剑入鞘，上前一步。
“传令下去，五人沿影脉进谷，止步于第七棵歪松。切记，莫踏第三寸松影。”
林远点头，未多一问。他知道此刻不宜开口。转身走向西岭，步履极轻。
一只灰羽雀自叶尘袖中飞出，衔起铜钱，追随林远而去。
叶尘不再言语。背靠岩壁，左手仍藏于袖中，右手垂落身侧。指尖沾了些许青石粉，色泽泛灰。
西南战局仍在持续。
佯攻队伍变换战术，改为分散出击。五人一组，自不同角度逼近。不再强攻，而是以符阵扰敌，引动地底灵气震荡。每一次震荡，皆令对方阵法短暂紊乱。
敌人渐显焦躁。
一支小队贸然追入密林，触发陷阱。三根铁索自地下弹出，缠住两人脚踝。其余四人欲施救，树顶忽落数张符纸，贴于其背。符纸燃烧瞬间，众人动作顿滞。
外围立即增援。
又有两支机动队调往西南，连后山巡防也抽走大半。
叶尘望向远处升起的第三道赤烟信号——这是预定确认标记，意味着敌方主力已被牵制，东门防御彻底空虚。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灵识阵痕已然褪去，皮肤恢复如常。但他能感知到，周遭灵气正在重新分布，如同水流绕石，自然形成新的路径。
时机已至。
他轻抚腰间断灵钉。五根俱在，根根冰凉坚实。
就在此时，西南方向忽然一静。
并非停战，而是所有人屏息凝神。紧接着，一声巨响炸开。一团黑雾自林中冲出，直扑佯攻队员藏身之处。雾中夹杂金属碰撞之声，似有机关兽被激活。
叶尘眉头微蹙。
此变故不在计划之中。
他立刻探出灵识，扫过战场，发现那团黑雾由三具傀儡融合而成。本是废弃的巡逻机械，如今却被重启，并加装了毒针发射器。
佯攻队员开始撤离。
这一次，确有负伤。一人手臂被划开，鲜血直流；另一人倒地后未能即起。
但他们仍在坚持。
纵然受伤，无人回头望向叶尘所在方位。他们清楚，只要再多撑片刻，真正的进攻便可展开。
叶尘注视那团黑雾，身形未动。
他明白，此刻尚不能出手。一旦暴露位置，全盘计划将毁于一旦。唯有相信他们，能再撑一时。
又一波攻势袭来。
黑雾中的傀儡喷出绿色气体——腐蚀性毒雾。两名队员捂住口鼻，强行后退；余下三人挥剑劈开雾障，掩护同伴撤离。
他们退得极慢，每一步都在拖延时间。
终于，第四道赤烟升空。
最终确认信号。佯攻成功，火力尽数吸引。
叶尘深吸一口气。
抬手向西岭方向做出握拳手势。动作轻微，几乎难以察觉。
但远处的林远看见了。
他当即驻足，挥手示意身后四人隐蔽。五人伏地而行，缓缓向前推进。
叶尘收回手，目光落向裂缝深处。
那里藏着一条隐秘通道，通往基地内部。入口被藤蔓遮掩，唯从此角度方可看清。
他迈步向前。
左脚刚落地，右脚尚未提起，忽闻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望去。
一块石头自上方滚落，砸在他刚才所站之地。碎石飞溅，其中一颗击中袍角，留下浅痕。
他抬头望去。
山顶灌木丛微微晃动，似有人刚刚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