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三下。他刚收回灵识，指尖仍有些发麻。睁眼时，目光落在面前的琉璃灯上，灯芯微微一晃。
帘子被掀开，老二走了进来：“铁秤坊的人到了，在外面候着。”
“带进来。”叶尘没有抬头。
片刻后，一名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走入帐中。他双手捧着一块裂开的石头，脸色微白，声音低沉：“叶公子，这是昨夜地脉测灵石的残片。它原本嵌在山口阵法之中，好端端的，半夜却突然震动，随后便裂开了。”
叶尘接过石头，指尖刚触到表面，眉头便是一皱——这感觉，与方才他在地下感应到的一模一样。
“查过裂缝方向吗？”他问。
“查了三次。”灰袍人点头，“裂缝指向西南三十里外的断崖带。那地方是死地，常年起雾，没人敢靠近。”
叶尘将石头放在桌上，手指沿着裂缝缓缓滑过。他再次放出灵识探入其中，如同水流渗进干涸的沟壑。没有幻术痕迹，也无人为残留的灵气波动。这块石头记录的，确确实实是一场真实发生的异动。
“你们为何来找我？”他忽然开口。
灰袍人一顿，苦笑一声：“这事不能上报。我们报给了宗门，上面只回了句‘暂不干预’。可这石头不是被外力击碎的，而是从内部炸裂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外冲。”
叶尘沉默片刻，起身走向墙边的地图。西南断崖处画着一个红圈，是早前划下的禁入区。他凝视良久，道：“你回去告诉坊主，石头我留下。三天内，我会派人去现场查看。”
灰袍人松了口气：“多谢叶公子。”
“别谢得太早。”叶尘侧目看他一眼，“若真有东西要出世，谁都逃不开。你们来报信，就已经站了队。”
那人不再言语，行礼后退出帐外。
帐篷重归寂静。
老二走近几步：“你真打算去？”
“不是打算。”叶尘坐下，语气平静，“是必须去。”
他闭上眼，灵识再度沉入地底。这一次不再试探，而是顺着那股波动一路向下。地底深处，某种结构正在苏醒，呼吸般的律动越来越清晰。墙体、通道、屋顶……轮廓一点点浮现。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洞穴。
也不属于近百年内的任何建造。
布局与当今各大门派皆不相同，阵法更是前所未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其中仍有能量在流动。
“你说如今联盟人心浮动。”叶尘睁开眼，“但如果给他们一个目标呢？一个变强的机会。”
老二皱眉：“你是想让大家一起去挖？”
“太乱不行。”叶尘摇头，“只带十人以内，速度快，易掌控。主力留下守营，防备有人趁虚而入。”
“那你打算选谁？”
“还没定。”他提笔写下几个名字，又一一划去，“先让各队报备可用之人，挑最稳的。不仅看修为，更要听令行事。”
老二看着他：“你是不是已经察觉下面有东西？”
“不止一点。”叶尘推开纸张，“我能感觉到它在回应我的灵识。就像……钥匙碰到了锁。”
老二没再说话。他知道叶尘来历非同寻常，却从未见他如此笃定。
“万一是陷阱呢？”他终究还是问出口。
“那就看谁更狠。”叶尘起身，走到帐门口。远处训练场上，弟子们正演练新阵型，比昨日整齐了许多。“现在的问题不是有没有危险，而是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我们刚刚立下规矩，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固人心。而这第一战，必须由我们亲自带队。”
老二点头：“我这就去传令。”
“等等。”叶尘叫住他，“别说遗迹的事。只说西南发现异常灵气，组织小队前去勘察。消息只传到队长一级，不得扩散。”
“明白。”
老二离开后，叶尘回到桌前。他取出那块裂石，置于左侧。右手探入袖中，触到一只玉盒。里面是一张烧焦的符纸，紧贴皮肤，带着一丝凉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用灵识扫过石头时，他似乎听见了一声钟响。极轻，却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不是幻觉。
那种震动，与记忆中某个地方如出一辙——那是关于“归墟之门”的记载。有人说曾有大能从中走出，也有人说那是通往另一个时代的入口。
他不确定是否为同一处。
但他知道，这一次的感觉不同。
不是危机临近的紧绷，也不是阴谋酝酿的压抑。
而是一种……召唤。
他收敛心神，提笔写下第一道命令：三日内，各队提交可战弟子名单，择优组建勘察小队。
字迹落定，地底的波动忽然停了一瞬。
随即，又缓缓恢复。
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刚刚睁开了眼。
叶尘放下笔，手指习惯性地又要敲桌。
一下。
两下。
第三下尚未落下，帐外传来脚步声。
老二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份名单。
“第一批报了二十七人。”他说，“都是各队推举的精锐。”
叶尘接过快速浏览。大多数都在预料之中，也有几人出乎意料。
他指着其中一个名字：“此人上次操练迟到。”
“他是火系灵体，擅长破障。”老二解释道，“而且写了血书请战。”
叶尘未语，将名单搁在一旁。
“你要选谁？”老二问。
“等我看全。”叶尘踱步至窗前。天色将暮，营地的灯火次第亮起。西南方向的天空泛着淡淡的青灰色，不像云，也不像雾。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最终名单。”他说，“今晚加派巡逻，尤其是西侧哨岗。任何人不得私自离营。”
“是。”
老二离去后，叶尘仍伫立窗边。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灵气自指尖溢出，向上飘去，触及帐篷顶部的符阵时，竟微微偏转，似被某种力量牵引而去。
他眯起双眼。
这防护阵乃他亲手所布，足以隔绝外界窥探。灵气轨迹分明被另一种力量拉扯——
源头，来自地底。
他握拳，切断灵流。
帐中烛火轻轻一颤。
叶尘转身走回桌前，将名单压在裂石之下。
抽出一张新纸，重新执笔。
这一次写的不再是选拔标准。
而是进入遗迹后的行动安排。
第一条：每人佩戴定位符，每刻钟传送一次位置。
第二条：严禁单独行动，两人一组，保持联络。
第三条：发现古代文字或图案，立即停止前进，上报队长。
遭遇未知生命体，先行撤离。未查明其行动规律前，禁止主动攻击。
笔尖划下最后一笔。
窗外，风忽然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