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障的边缘微微颤动，叶尘的手指在剑柄上轻叩三下。声音不大，却让老二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来。
“鸣雷钉升到二级。”叶尘开口。
老二应了一声，转身去调整地下的机关。棚屋那边，老三探出头，手里攥着一块矿石。最小的弟子睁开眼，罗盘上的指针已静止不动。
叶尘不再多言，走回木台前坐下。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指尖一弹，一道光没入其中。玉符微闪，浮现出几行小字。
这是联盟与其他据点之间的传讯。大多是日常通报——谁在路上遇见妖兽，哪个坊市进了新符纸。他逐条细看，速度不快，但每个字都看得认真。
看到第三条时，他的手指忽然顿住。
这是一则来自东边集镇的消息：几个散修在酒馆闲聊，提到近日地脉不稳，可能是有人乱挖矿，惊扰了灵脉。话听着寻常，可用词却与另外两条消息极为相似。
他又取出两枚玉符，分别连着北线和南线的情报网。很快，他在另一条记录里也发现了类似的说法——有人议论一支新势力不懂规矩，只顾抢占地盘，破坏平衡。
单看一条，不足为奇。可三处不同地方，几乎说着同样的话，便不再是巧合。
叶尘收起玉符，倚在木台边。日头已高，营地里的影子缩得极短。
他们不是冲着矿脉来的。
是冲着名声来的。
他清楚得很，有些人打不过你，便不动手，改用嘴说。把你塑造成“破坏规矩”的人。一旦世人如此看待你，小势力不敢靠近，盟友也会动摇。无人相助，再大的矿脉也守不住。
他闭目凝神，取出一方铜盘，巴掌大小，上面刻满复杂纹路。这是药无尘早年所赠的灵识罗盘，能感应信息来源方向。他注入一丝灵力，指针缓缓转动，最终停在东北偏东的位置。
那边是天玄域三个附庸宗门的交界地带。平日互不干涉，可若利益受损，也能联手应对。
叶尘睁眼，嘴角微动。那不是笑，而是明白了。
他们不愿动手，只想以言压人。等你被孤立，再出手也不迟，还能冠冕堂皇地说自己是在“维持秩序”。
他起身走到记功册前，翻开最后一页空白，提笔写下三个字：
查源。
接着写：固内。
最后一行是：正名。
写罢，他静静看着这三行字片刻，才放下笔。
这时老三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个葫芦，摇了摇，水声轻响。
“头儿，喝一口？”
“不喝。”叶尘道，“你准备一下，明天带两个人去最近的集镇。”
“去干什么？”
“去听人说话。”叶尘看着他，“别说我们，也别说矿脉。你就装作路过，在茶馆坐着听别人聊天。要是听到有人说‘地脉动荡’‘新人乱来’这类话，记住是谁说的，在哪儿说的，跟谁说的。”
老三皱眉：“就这事？”
“就这事。”
“可这像是背后搞小动作……咱们不是一向正面应对吗？”
“现在不一样。”叶尘说，“以前我们打的是人，现在要打的是话。”
老三不解：“话？”
“一句话传出去，比刀还快。”叶尘道，“你现在去的地方，是战场，不是集市。”
老三愣了几息，忽然明白，点头：“我懂了。我去听风。”
“对。”叶尘说，“听清楚风是从哪吹来的。”
老三转身欲走，又回头问：“要不要给茶馆小二一点好处，让他多留意？”
“不要。”叶尘摇头，“一给钱，别人就会猜你是谁派来的。你现在不能让人察觉你在查。”
老三挠头：“那我怎么打听？”
“你就坐在那儿喝茶，听，记。谁说得最多，谁最着急，谁一提到‘新势力’就脸色不对——这些都记下来。”
“哦。”老三点头，“装傻。”
“对，装傻最好。”
老三笑了，拍了拍葫芦：“那我得多带点水，坐久一点。”
他走后，叶尘站在木台前，目光扫过营地。
老二正在测试新的巡逻路线，在库房周围来回走动。最小的弟子仍在调息，脸上已有血色。几名新来的弟子在整理工具，准备下午开工。
一切如常。
但他知道，外面已经开始变了。
那些话不会只传一天，也不会只传一处。接下来，会有更多人听说“有个组织在乱挖矿”，然后开始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守规矩。时间久了，连自己人也会问一句：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所以他不能等。
查源头，是为了揪出谁在散播谣言；稳内部，是为了不让流言动摇人心；至于正名——那是以后的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乱。
他走回木台，将写着三行字的那页纸折好，塞进怀里。随后提起笔，在资源兑换表下方添了一条新规：
参与情报收集，记三功，可换一块中品矿或半枚晶核。
写完，他放下笔，望向山口的方向。
那里空无一物，唯有阳光洒在岩石上，刺目耀眼。
他伫立良久。
直到老三背着药篓走出营地，朝他挥了挥手，带着两人往山下行去。
叶尘轻轻点头。
忽然，袖中玉符微微震动。
他取出一看，新消息到了。
西边联络点传来一句话：“有游商说，昨夜梦见地裂，黑气冲天，醒来便听闻是某矿脉惹的祸。”
又是同样的话。
这次，连“梦”都说出来了。
他握紧玉符，既未掷出，也未收回。
这时老二走来，手中拿着一块刚修好的符板。
“风障第二层好了。”他说，“随时可以启动。”
叶尘点头：“很好。”
老二看了他一眼：“你一直站在这儿，是不是出事了？”
“还没出事。”叶尘说，“但快了。”
“那我们怎么办？”
“先让他们说。”叶尘望着远方，“等话说够了，我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