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望着沙盘边缘渗出的红痕，伸手轻触了一下。
微温，如同刚流出的鲜血。
他立刻取出青玉令牌，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下一道符纹。
血光一闪，令牌微微震颤。
影息符阵盘上，那五个半明半暗的光点依旧停留在石洞位置，闪烁缓慢，却未曾熄灭。
人还活着，伤员也无大碍。
他将令牌收回袖中，转身拿起桌上的铜哨，吹出三短一长的信号。
不到十秒，门外便有人应声而入。
“去叫李冲。”他说。
那人领命离去。
叶尘走到角落的药箱前，翻找出一颗漆黑的丹药。
这是醒神丹，由药无尘以七种毒草炼制而成，服下后可六时辰不眠，但三日之内必吐黑血。
他握着丹药静立不动，只等李冲到来。
片刻后，李冲踏入屋内，满身泥泞，右臂裹着布条，渗出黄水。
他单膝跪地：“队长说石洞安全，瘴气被落石挡住。”
“你们在湿地看见了什么？”
“倒了三棵树，地上有脚印，不是我们的人留下的。”
“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靠近死水潭。”
叶尘点头，递过丹药：“你带三人，天亮前摸到潭边。找一根石柱，上面刻有纹路——蛇绕着眼睛。”
李冲皱眉：“这种符号……我们见过吗？”
“你没见过，但我需要你能认出来。”叶尘声音低沉，“找到就回来，别碰，别靠近。”
“若别人先到了呢？”
“点燃赤羽信火。”
李冲接过药，转身欲走。
“等等。”叶尘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我画的符号，照这个找。”
李冲接过一看，眉头微动：“这纹路……似乎在哪见过。”
“记住就好。”
李冲离开后，叶尘并未坐下。
他披上斗篷，推门而出。
外头风急雾浓。
他沿着探查队留下的标记桩向西行去，脚步极轻。
陆明渊的人还在五里外等候，但他等不了。
湿地入口处有一片塌陷的浮石，边上插着半截断矛，是探查队留下的警示。
叶尘绕开浮石，踩着坚硬岩面前行。
脚下渐软，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腐臭。
他停下，闭目凝神，以灵识探查四周。
灵气流动异常。
并非自然散逸，而是被人牵引过，像一条无形之线，自远处延伸至此。
他顺着感知缓缓前行，每一步都谨慎万分。
二十步后，他在泥中发现一块石头。
半埋于土，顶部裂开，似遭雷击。
他蹲下身，拨开苔藓与腐叶。
一道刻痕显露出来。
蛇形纹路缠绕一只闭合的眼睛，旁侧刻着几行小字。
他一眼认出——与那使者袖口的符号一模一样。
他掏出残卷，铺于地面。
纸张泛黄，边缘焦黑，是从废墟中抢回的遗物。
上书“渊瞳秘典”四字，其余文字大多模糊难辨。
他对照石上纹路，逐行细看。
终于在第三段寻得一句：“幽墟祭仪，以血启门，见眼者亡。”
他盯着这句话良久。
这不是警告，而是步骤。
他又环顾四周。
地面污浊，但某些区域颜色更深，似曾被挖掘。
几根枯枝呈弧形排列，围住石块，像是残留的阵法痕迹。
一百日前，有人在此布阵。
他闭目，以灵识追溯残留气息。
画面断续浮现：三个黑袍人成三角站立，中央置一青铜碗，碗底亦刻有那只眼睛。
一人割掌，鲜血滴入碗中。
灵气骤乱，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旋即闭合。
仪式失败了。
但他们还会再来。
叶尘睁眼，收起残卷。
正欲起身，忽觉石背另有字迹。
“门启之时，魂归故渊。”
“守者已逝，代者将临。”
他凝视良久，手指轻轻在腿上敲了三下。
这不是预言，是计划。
有人意图开启某物，早已筹谋多年。
联盟使者被杀，散修接连失踪，新势力频繁活动——皆非偶然。
他们正一步步逼近成功。
而雾渊谷，正是起点。
他转身疾行，至浮石区边缘停下。
从腰间取出一块木牌，插入断矛旁。
此为暗号，唯清霄剑派高层可识：“敌近，勿入，等火。”
刚插稳，远处忽传一声轻响。
如枝断裂。
他立即伏身，藏入岩缝，透过缝隙向外窥视。
雾中走出三人，皆着黑袍，袖口绣有红花。
行走缓慢，边走边查看地面。
其中一人蹲下，抚了抚那块木牌，随即抬头，目光直朝他藏身之处。
叶尘屏息凝神。
那人未动，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往地上一照。
镜面泛起红光，扫过周围石土。
叶尘胸口一紧，仿佛被某种力量掠过。
他瞬间收回灵识，连心跳都压至最低。
半炷香后，三人继续前行，走向那块石头。
他们围住石块，中间那人从怀中取出一只碗——正是叶尘在灵识中所见之物。
他将碗置于石前，又取出小刀，划破手掌，任鲜血流入碗中。
血刚满，碗底的眼睛忽然一闪。
叶尘在岩缝中看得真切。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悄然从背后取出一张符纸，捏于掌心。
只要对方开始念咒，他便点燃符纸，通知李冲点火示警。
远处传来一声鸟鸣。
短促，尖锐。
黑袍人猛然抬头。
另一人挥手示意，三人迅速撤离，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转瞬消失于浓雾之中。
叶尘未动。
他知道那声鸟叫绝非巧合。
是信号。
新势力内部出了问题，又或……有人在监视他们。
他静候一盏茶时间，才从岩缝中爬出。
回到木牌处，发现牌子已不见，地上仅余一个浅坑。
他蹲下，用手指蘸湿泥，在掌心写下三个字：血、门、代。
随即起身，快步返回营地。
临近边界时，他停下，取出一张小型影息符，注入灵力。
此符特制，可接收赤羽信火的信号。
他将符贴于手腕内侧，继续前行。
天色渐明。
行至第一根标记桩前，手腕忽感灼热。
低头一看，影息符泛起微弱红光。
信火烧了。
他立刻转向，朝着东南湿地深处奔去。
一脚踏空，陷入泥坑，溅起泥水。
他毫不理会，继续疾行。
三百步后，他看见李冲躲在一棵歪斜古树后，满脸是汗。
见他到来，抬手指向前方。
浓雾之中，一座倾塌的石台隐约可见。
台边站着数人，背对他们，正在摆弄某物。
叶尘伏地，缓缓向前爬行。
靠近之后，他终于看清。
石台上刻着一个巨大符号。
与先前所见相同。
但这一次，那只眼睛——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