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立于高台之上，指尖轻触剑柄。
方才那波攻势虽被拦下，但所有人都清楚，敌人绝不会就此罢休。对面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正在重新列阵，新一轮进攻随时可能发动。主阵地的结界已然破碎，仅剩的土墙支撑不了太久，而残存的雷火阵也只有一组灵石可用。药无尘刚带人修补完屏障，走过来时喘息粗重，腰间的药葫芦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他们又动了。”药无尘抬眼望向北谷方向，“黑甲军正往中央压进，破禁师仍在前方领头。”
叶尘未语，闭目凝神，缓缓释放出神识。
他能感知到空气中灵气的流动。右侧战况仍在持续，但压力已有所减轻；中部敌军密集，真元波动强烈，显然是主力所在。至于北侧……他眉头微蹙。
那里的灵气在减弱。
并非紊乱，也非撤离，而是兵力正在被抽调。北线的黑甲军正悄然向中央靠拢，留下一片短暂的空档。这片区域的防守空虚不过半炷香时间，若把握得当，足以做些文章。
“左翼与北谷交界处，空了。”叶尘睁开双眼。
药无尘一怔：“你是说……他们自己把防线露出来了？”
“不是露出，是调动。”叶尘目光锁定那片区域，“他们认定我们只能死守，不敢反击，于是将后备兵力尽数调往中路，企图一举击溃我们。但他们忘了，战场上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正面强攻，而是背后无人。”
药无尘恍然：“你想从那里突进去？”
“不止是突进。”叶尘声音低沉，“我要发起总攻。”
药无尘心头一震。眼下能战之人不足两百，伤员塞满了岩洞，还有十几人连站立都困难。此时发动总攻，无异于押上最后一点气力拼死一搏。胜，则翻盘有望；败，则全军覆没。
“你确定？”药无尘盯着他，“万一这是个陷阱呢？那个破禁师不简单，一杖便震碎结界。若他等我们冲出阵地后再切断退路……”
“所以我必须确认。”叶尘从怀中取出一张低阶引灵符，递给身旁一名弟子，“你从东侧绕过去，抵达敌军左翼边缘，把符扔下，立刻返回。不要动手，不要停留，若有追兵，全力逃脱。”
弟子接过符纸，点头后迅速隐入乱石之间。
时间缓缓流逝。风卷着灰烬飘荡，远处传来脚步声与兵刃相撞的脆响。药无尘紧攥药篓，掌心早已沁满冷汗。
片刻之后，弟子归来，衣衫未损，脸上却带着一丝困惑：“符已扔下，无人理会。”
药无尘猛然抬头：“真的没人出来？”
“连巡逻的都没有。”弟子摇头，“那边仿佛毫无防备。”
叶尘嘴角微动：“不是毫无防备，是无兵可守。”
药无尘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他们掏空了左翼，就是想逼我们在中路硬扛。但他们没想到，我们会从北面出手。”
“这不是他们没想到。”叶尘眼神渐冷，“是他们太过自负。以为我们已被打残，只会龟缩主阵苟延残喘。可他们不明白——越是濒临绝境之人，越敢拼命。”
药无尘苦笑：“那你打算怎么打？”
叶尘拔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三队行动。”他沉声道，“第一队由你带队，携带最后一组雷火阵，埋伏在左翼缺口后方。待我信号一出，立即引爆，制造混乱，迫使敌军回援。”
药无尘点头：“我能办到。”
“第二队，我亲自率领，从缺口直插敌军指挥中枢。他们的主将在中路高台，只要将其拿下，整支军队必将陷入混乱。”
“那你必须快。”药无尘提醒，“破禁师仍在阵中，一旦反应过来，一杖便可封锁你的去路。”
“所以我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叶尘扫视战场，“第三队留守主阵，维持防守姿态，伪装主力仍在中路，令其不敢轻易分兵。”
药无尘略作思索：“可若他们察觉异常，回头补防呢？”
“那就看你的速度。”叶尘看着他，“雷火阵一爆，你即刻撤离，不得恋战。我们的目的不是杀敌，而是打乱他们的节奏。”
药无尘沉默数息，终于颔首：“好，我去准备。”
他转身欲走，叶尘忽然唤住他。
“等等。”叶尘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递过去，“这里面是‘断脉散’，让阵法师洒在雷火阵周围。爆炸时会混入烟尘，吸入者短时间内真元将被冻结。虽只能维持十息，但足够了。”
药无尘接过布袋，掂了掂分量：“你还留着这东西？上次用还是三年前丹霞谷外。”
“我一直带着。”叶尘语气平静，“总觉得会有用上的一天。”
药无尘看了他一眼，未再多言，转身离去。
高台上只剩叶尘一人。
他低头凝视手中长剑。剑身已有裂痕，血迹干涸发黑。上一轮交锋，他已动用了七成实力，再战下去，身体难以为继。但他不能停。
这一战，拼的不是人数，也不是资源，而是时机。
待药无尘远去，他抬手打出一道暗红色传音符。符纸燃起，化作流光射入云层。
这是召集令。
很快，几名尚能作战的队长陆续登上高台。有人手臂缠着绷带，有人步履蹒跚，却皆挺直身躯。
“听好了。”叶尘环视众人，“接下来这一战，不是为了守住阵地，也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我们要赢。”
无人开口，但所有人的眼神已然改变。
“目标——敌军指挥中心。路线——北线缺口。行动时间——”他仰头望天，“一刻钟后，日落之前。”
一名队长低声问道：“若敌人填补了缺口呢？”
“不会。”叶尘道，“他们此刻正等着我们从中路崩溃。等他们意识到我们是从背后杀来时，已经晚了。”
众人领命，迅速散去。
叶尘伫立原地，手仍握着剑柄。
风忽止。战场骤然寂静，连远方的喊杀声也仿佛消散。他望向北谷方向，天色渐暗，夕阳最后一缕光芒落在敌军高台的旗杆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就是现在。
他举起长剑，剑尖直指北方。
药无尘已率队抵达侧翼，雷火阵的灵石一颗颗埋入土中。他摸了摸腰间葫芦，最后一瓶断脉散静静躺在其中。只要引爆，烟尘腾起，至少三十名敌人将瞬间丧失战斗力。
他回头望了一眼主阵地的方向。
叶尘仍站在高台上，剑尖未落。
下一瞬，叶尘手腕猛然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