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手臂仿佛被寒冰封住，从指尖到肩膀一片麻木。掌心那枚倒转眼睛的印记已由赤红转为漆黑，宛如吞噬了整片雪原的寒气。他静立不动，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唯有心跳在耳畔剧烈跳动，如鼓点般急促。
三十七次试探的记忆仍在脑海中回旋。每一次灵气流动的节奏，每一瞬阵法滞涩的波动，都被他牢牢记住，刻入骨髓。如今灵识尽失，只能依靠对时间的感知——能否快过敌人对阵法的掌控，全在此一搏。
突然，他抬起右手。剑未出鞘，三道剑气已然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东南、正北、西南三个方向的虚影。敌阵果然微微震动，三人重心前移，阵型出现细微调整。
就是此刻！
西北角的守将为补位多使一分力，体内气息刹那紊乱。叶尘猛然睁眼，声音虽轻，却如利刃劈开风雪：“动手！”
陆明渊断剑出鞘，剑光似撕裂云层的闪电，直取西北节点。药无尘也几乎同时甩手，最后一张震魂雷符自葫芦中飞出，紫色雷霆炸裂，轰击在敌阵后方灵气流转的关键之处。那一瞬，八人之间的金色纹路剧烈一颤，如同绷紧的弦骤然断裂。
叶尘不再迟疑。
他提剑疾冲而出，身后三名精锐剑修紧随其后，剑光成弧，齐攻那名气息未稳的西北守将。对方刚架住陆明渊的剑势，叶尘的剑尖已贴着其手腕滑过，轻轻一挑，再顺势一送——“哐当”一声，长戟脱手，坠入雪堆。
“阵眼！”叶尘低喝。
那人踉跄后退，脚下金色符文开始龟裂。药无尘的雷符余波恰好扫过阵心连接处，整座环形阵图发出一声闷响，如枯木折断，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
七人同时剧震，灵气循环彻底中断。
“破了！”药无尘喘着粗气笑了一声，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总算没白花我最后一张雷符。”
叶尘并未回头，目光死死锁定敌阵残局。七人虽失阵型，却未溃散，反而迅速向中央靠拢，显然是想重整防御。不能再拖。
他强忍右臂传来的剧痛，掌心的红印已蔓延至手腕内侧，皮肤下隐隐有黑色细线游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血脉中缓缓爬行。他咬紧牙关，举起长剑，剑尖直指敌阵核心。
“全军压上！一个都不许放走！”
号令落下，联盟队伍如潮水般从缺口涌入战场。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再度撕裂风雪。叶尘亲自杀入战阵核心，剑光连斩，逼退两名欲围攻他的敌人。他目光一凝，看准地面一道早已废弃的阵纹残迹，剑尖猛然划下，引动地下残留的地脉灵力。
那道旧纹微光一闪，一圈淡青色光晕扩散开来，将剩余敌人困于其中。他们彼此隔绝，无法再结阵联动。
十息之内，四人被制服，两人重伤跪地。
最后一名黑甲战士单膝撑在雪地上，抬头望向叶尘，眼中仍有不甘，却已无战意。他缓缓放下武器，低头道：“我投降。”
战场骤然安静。
风卷碎雪掠过破碎的阵图，染血的兵器斜插雪中，如同倒下的石碑。叶尘立于高处，黑袍边缘已被鲜血浸透，右臂无力垂落，指尖仍紧攥剑柄，指节泛白。
陆明渊收剑入鞘，走到他身旁，环视四周，确认再无埋伏。药无尘瘫坐在一块冰岩上，药篓翻倒，葫芦滚落一地，他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咧嘴笑道：“下次能不能别总选最难的路？我这把老骨头，真经不起这么折腾。”
叶尘未语，只是缓缓抬起左手，凝视掌心那枚红印。它不再发烫，反而冰冷刺骨，颜色深如墨汁，边缘暗纹似乎又向外延伸些许，像是某种封印正在成形，又像……有什么即将苏醒。
“你还撑得住吗？”陆明渊低声问。
叶尘点头，将剑收回剑鞘，动作略显僵硬。他望向前方，迷雾依旧笼罩山脊，不见尽头。但他们必须继续前行。
“整队。”他说，“清点伤亡，俘虏一并带走。半个时辰后出发。”
药无尘哼了一声：“你就不能说句‘大家辛苦了’？一张口就是命令。”
“你要真想听好听话，”叶尘侧目看他，语气淡淡，“等打赢夜无殇，我当众给你磕个头。”
药无尘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在空旷雪原上远远传开。
陆明渊摇头轻叹，嘴角却不自觉扬起。
队伍开始有序集结，有人包扎伤口，有人拾回兵刃，俘虏被押往后方。一名年轻弟子经过叶尘身边时顿了顿，低声说了句什么，叶尘只点了点头，未作回应。
他静静伫立，望着前方迷雾，右手不自觉地轻敲了两下剑鞘。
这是他的习惯，唯有沉思时才会如此。
风吹起衣角，掌心的红印在阴影中一闪，仿佛也随之跳动了一下。
药无尘忽然止住笑声，抬头看向叶尘：“你手……”
叶尘迅速合拢手掌，将红印藏入袖中。
“没事。”他说，“只是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