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碾过山道最后一段碎石路，车轮发出吱呀声响，在清晨的阳光中缓缓停稳。叶尘翻身下马，肩背早已僵硬酸痛，却顾不上舒展，径直走向兽车，掀开遮布一角，低头查看——玉盒仍在，安然无恙。
药无尘从后方走来，拍了他一巴掌：“别看了，再看也不会多出一朵灵花。”
叶尘没有笑，只是轻轻点头，随即转身朝山门走去。陆明渊已先行通报守卫，禁制正徐徐开启。厚重的青铜大门向内缓缓敞开，缝隙间涌出浓郁灵气，夹杂着丹炉微焦的气息与剑气残留的清冽。
“进。”叶尘抬手，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整支队伍。
车队顺利驶入内库，禁制随即闭合。他立刻上前，亲自查验玉盒封印。裂痕比预想更深，指尖刚触及，便察觉细微灵流外泄，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药师兄。”
“知道。”药无尘早已从药篓取出一只青瓷小罐，揭开盖子，暗红色膏体泛着微光，“这是我昨夜赶制的玄阴膏，撑不了太久，但足够支撑到新阵法成型。”
叶尘接过，亲手将药膏涂抹于裂缝处。药膏渗入瞬间，玉盒微微一颤，仿佛苏醒，迅速吸纳全部药力。封印趋于稳定，灵压不再波动。
他松了口气，立即召集执事长老议事。会议厅内众人围坐，脸上俱是疲惫之色，却无人敢有丝毫懈怠。
“此次带回之物，七成用于修复主峰防御大阵，两成供给伤员疗养，余下一成交由药师兄，提炼‘破障丹’与‘凝神散’。”叶尘语气干脆利落，“优先恢复战力，任何人不得私藏滥用。”
一位长老迟疑开口：“雷纹晶石极难掌控，昨日阵法师尝试布阵，遭灵流反噬，三人重伤。”
叶尘起身：“带我去演武场。”
演武场上，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悬浮半空，表面布满细密裂纹。三名阵法师盘膝而坐，额角渗汗，双手不断结印，可晶石能量依旧紊乱，忽明忽暗，眼看即将爆裂。
叶尘闭目凝神，灵识如丝探出，缠绕晶石内部脉络。片刻后睁眼，提笔写下三篇口诀，递予阵法堂主：“依此引导灵气，切勿强行催动。谁能参透，可入藏经阁三层三日。”
话音落下，有人低声惊呼——藏经阁三层，寻常弟子十年难得一入！
不到半日，主峰防御阵成功激活。一道淡蓝光幕自山顶扩散，笼罩整个联盟驻地。空气骤然厚重，灵气浓度显着提升。
药无尘立于台阶之上仰望，轻啧一声：“你这一招，比发双倍灵石还管用。”
“人心要稳，实力也要实。”叶尘站在他身旁，“这次我们挺过去了，不代表下次还能全身而退。”
“说到这个……”药无尘压低声音，“昨晚我查验尸体时，发现他们指甲缝中的毒素残留——和当年灭门之夜所用的一模一样。金元宝的手法，错不了。”
叶尘眼神微动：“但没有证据？”
“有也是死症。”药无尘冷笑，“人死了，毒散了，线索全断。可那种味道……我闻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叶尘沉默片刻：“现在不能动。”
“我明白。”药无尘耸肩，“打草惊蛇的事咱不干。可这事憋着，迟早要出乱子。”
“那就让它烧得明白些。”叶尘转身朝静室走去，“等我想清楚，怎么点这把火。”
夜深，静室内仅燃一盏油灯。叶尘取出怀中玉牌，再度注入灵识。画面依旧模糊， лnшь勉强可见一名黑袍人跪于图腾柱前，低声念出一句——
“归墟之门将启。”
他猛然睁眼，心跳骤然加快。
这不是命令，是仪式。
其一，调阅近十年所有含相似图腾标记的案件卷宗，无论大小，尽数汇总。
其二，秘密派遣心腹弟子伪装游商，潜入北境三城，重点查访近期异常交易与失踪人口。
其三，加强外围巡逻，增设三道暗哨线，凡身带不明符印者，一律扣押审问。
写罢，吹熄油灯，独坐黑暗良久。
门外脚步轻响，药无尘推门而入，手中拎着酒壶：“喝一口？提神。”
“你不睡？”
“睡不着。”药无尘靠墙坐下，自斟一杯，“总觉得刚才那场仗，赢得太顺了。敌人像是……故意让我们赢的。”
叶尘看着他：“所以你也感觉到了。”
“七个死士，无一活口，最后一个还引爆咒印？”药无尘晃着酒杯，“太干净了。幕后之人向来不留痕迹，可这次，偏偏留下一块玉牌。”
“也许他本就想让我们看见。”叶尘缓缓道，“想让我们顺着这条线走。”
“那你为何还要下令追查？”
“当然要查。”叶尘起身，走到窗前推开木棂，“若这是个局，我们也得在局中，走出自己的路。”
药无尘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你觉得……那座石殿，真能找到她吗？”
叶尘未回头，手指轻叩窗框，一下，又一下。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必须去看看。”
药无尘不再言语，默默饮尽杯中酒。
次日清晨，联盟上下即刻运转起来。炼药组通宵赶工，首批破障丹出炉，分发各队。阵法堂依新口诀加固三处关卡，巡逻弟子换上新制符甲，整体战力显着提升。
陆明渊来到静室外，见药无尘倚门打盹。
“他还醒着？”
药无尘睁开眼：“刚躺下五分钟。”
陆明渊点头，推门而入。叶尘正在整理名单，抬头见是他，便将手中纸递过去：“这是第一批外出探查人选，你看看有无问题。”
陆明渊扫了一眼，眉头微皱：“都是精锐，但身份伪装是否过于单一？万一对方已有防备……”
“已安排他们混入市集货队，携带本地商号印鉴。”叶尘道，“每人只负责一段路线，彼此不知全貌。”
陆明渊这才点头：“谨慎些总是好的。”
“嗯。”叶尘起身，“另外，各队每日须上报巡防情况，一旦发现异常灵波动，立即呈报。”
“明白。”
陆明渊欲言又止。
“还有事？”
“你打算何时动手？”
“不动手。”叶尘平静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出击，是等。”
“等什么？”
“等他们以为我们开始调查了，然后露出真正的破绽。”
陆明渊深深看他一眼，收起名单，转身离去。
药无尘走进来，手中托着一只刚修好的传讯符鸟：“修好了，能飞三百里不落地。”
叶尘接过，收入袖中。
“你知道吗？”药无尘忽然咧嘴一笑，“以前我觉得你就是个拼了命往前冲的愣头青。”
“现在呢？”
“现在嘛……”他拍拍叶尘肩膀，“你越来越像个当大哥的样子了。”
叶尘难得一笑，未作回应。
阳光洒进静室，照亮桌角那份尚未收走的指令文书。方，多了一行小字：
特别留意身穿灰袍、佩戴青铜面具者。
窗外，一只符鸟振翅而起，朝着北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