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的那一刻，天枢令印上的星纹微微一闪。
叶尘没有抬手擦拭，任由那滴血顺着指尖滑下，在古老的青铜纹路上留下一道细若游丝的红痕。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骤然炸开一段陌生文字，仿佛从地底深处爬出的古老语言，带着冰冷与锈迹，一字一句刻入他的灵魂。
“九幽引脉钉……已入地七处。”
他睁开眼，声音不高，却让整个议事厅的空气骤然凝滞。
“归墟谷地下，被人悄然埋下了七根引脉钉。它们如钉入骨髓般卡在地脉主干上，等到月蚀之日，天地灵气闭合，这些钉子便会引发灵脉暴动。不是寻常爆炸，而是吞噬——整片区域的灵气将倒流，活人的魂魄会被抽干，连骨头都会化为灰烬。”
无人应声。
灵月阁长老盯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疯子。丹霞谷主事低着头，手指紧扣茶杯，指节泛白。万宝斋的人刚要开口，却被陆明渊冷冷一扫，立刻噤声。
“你凭什么知道？”灵月阁长老终于开口，“我们派出的探子连归墟谷外围都进不去，你一个金丹期的小辈，闭个眼就能看见地底七百丈的东西？”
叶尘没有解释。
他抬起左手，一缕血丝缓缓浮起，悬于半空。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玉桌上轻轻勾画。一道光纹浮现，随即扩散，化作头顶的一幅投影——一幅清晰的地脉图，仿佛有人亲手将大地剖开展现在众人眼前。
七个红点，深埋于归墟谷地底，排列成倒挂的北斗之形。
“这不是我看出来的。”叶尘语气平静，“是它自己告诉我的。”
他望向手中的天枢令印。
“刚才那滴血，唤醒了它。这枚令印，本就是能与地脉共鸣的钥匙之一。而我的血……或许恰好与它频率相合。”
药无尘忽然抬头：“你上次破译玉简时，用的也是自己的血。丹霞谷的‘燃魂引’讲究血脉契合。说不定，你的体质天生就与上古阵法有缘。”
叶尘未置可否。
他心里清楚，真正的原因，是藏在识海深处的那道古老灵识。但这些，不能说出口。
陆明渊起身，掌心浮现出一道清霄秘纹，低喝一声，将灵力注入地面阵眼。片刻后，地底传来轻微震动，阵图上的七个红点微光闪动，与叶尘所绘位置分毫不差。
“灵脉波动异常。”陆明渊收回手，“三年前尚且平稳，半年前开始紊乱，一个月前甚至出现逆流。这绝非自然现象。”
厅内终于陷入沉默。
万宝斋代表干笑两声：“就算真有钉子，也不一定是玄阴宗所为吧？或许是前人遗留？”
“遗留？”叶尘冷笑，“七根钉子，精准卡在地脉交汇点，彼此呼应，结成‘噬魂锁阵’。这种东西也能随意遗留？你家祖坟里，还埋着攻城炮吗？”
众人一怔。
药无尘差点笑出声，连忙掩嘴。
万宝斋代表脸色铁青，却不敢再言。
叶尘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边的地脉图前，手指点在归墟谷外围：“接下来，说战术。”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建议分三路行动，虚实结合。一线主攻，制造声势；二线封锁，切断支援；三线潜入，直击核心。”
“一线由灵月阁带队，从北面强攻敌方外围据点，制造全面开战的假象。你们擅长幻阵与群战，足以牵制敌方主力。”
灵月阁长老皱眉：“你是让我们当诱饵？”
“不是诱饵，是旗手。”叶尘直视他，“你们打得越猛，敌人就越不敢轻举妄动地下的钉子。因为他们怕你们趁乱突入核心。”
“二线交给丹霞谷。”叶尘继续道，“在东南两面山谷布下‘迷雾三重阵’，以毒雾、幻香与滞灵粉封锁所有增援路线。只要药雾生效，敌人连传讯符都发不出去。”
丹霞谷主事沉吟：“布阵需三十名以上弟子深入险地，伤亡难免。”
“我来带。”药无尘主动开口，“丹霞谷年轻一辈，我最了解。”
叶尘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三线，”他顿了顿，“由清霄剑派精锐携带破阵符，从地底潜入，直击七处钉位。必须在月蚀前十二个时辰内拔除所有钉子，否则阵法一旦启动，无人可逃。”
“谁带队？”陆明渊问。
“我。”
空气一紧。
“你伤未愈。”药无尘立刻反对。
“正因伤未愈，他们才想不到我会去。”叶尘扯了下嘴角，“而且，唯有我能感应钉子的确切位置。血一滴，图即现。这是别人没有的优势。”
陆明渊沉默片刻，忽然抬手，一道剑气打入天枢令印。令印嗡鸣震动，星纹骤然亮起。
“我同意。”
他目光扫过众人：“叶尘所展地脉图、令印共鸣、血纹投影，三者皆真实无疑。若此刻还不信，待月蚀之日，我们皆成地底枯骨。”
灵月阁长老咬牙：“可战时枢府的指挥权，不能只交一人。万一他出事，全盘皆乱。”
“我从未说要当统帅。”叶尘平静道，“重大决策，仍由五派长老共议。我只是执行者，负责将命令落到实处。战时枢府，是刀，不是头。”
他看向玉案：“令印在此，谁不放心，现在便可收回。”
无人动作。
丹霞谷主事缓缓抬手，一道灵光注入令印。接着是灵月阁长老，迟疑片刻，也加了一道。万宝斋代表最后一个出手，动作缓慢，但终究完成加持。
令印缓缓升起，光芒流转。
叶尘伸手握住，掌心传来一阵灼热。
“三线任务，立刻准备。”他声音低沉却清晰，“一线两天内集结完毕，二线三天内布阵材料到位，三线——我亲自带队，明日子时出发，潜入归墟谷地底。”
药无尘走到他身边：“我跟你一起去。”
影一从门外走入，默默递上一枚黑色符令——破阵符已备，清霄精锐待命。
就在这时，叶尘左手的伤口忽然轻轻一跳。
不是流血，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轻轻敲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那道裂口边缘，竟泛起一丝幽蓝微光，转瞬即逝。
他不动声色地攥紧令印，将左手悄然藏进袖中。
无人察觉。
唯有药无尘眼角微动，似有所觉，却未言语。
叶尘抬头，目光扫过众人：“还有问题吗？”
灵月阁长老沉声问：“若我们在前线拼命，你们在地下失败了呢？”
“不会。”叶尘说，“我答应过那些死在祭坛上的人，要替他们闭上眼睛。”
他指尖轻敲玉案，最后一处钉位的光点微微闪烁。
风雪拍打着窗棂，烛火轻轻一跳。
他的手仍按在令印上，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