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从背后追来，叶尘没回头，只把地图往怀里塞了塞。肩上的布条刚换过，血还没干，黏在皮肤上，一动就扯得生疼。
“走。”他说。
药无尘哼了一声，拄着药篓当拐杖，腿有点打颤：“你这‘走’字说得轻巧，我这身子骨现在吹阵风都能散架。”
苏璃没说话，抬手凝出一缕寒气，在前方雾中拉出细如发丝的冰线，连向下一棵树的枝杈。她指尖泛青，动作却稳。
叶尘走在最前，剑没出鞘，但手指一直在剑脊上轻轻敲着，一下，两下，三下。识海里的灵识像水底暗流，缓缓铺开，顺着地图上的红点一路推演。地脉的走向变了，阴气的流动不像是自然形成，倒像是被人用绳子牵着走。
深谷比想象中安静。
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连风刮过岩壁的声音都像被什么吸走了。三个人踩在碎石上，脚步声出奇地沉，仿佛每一步都落在一口棺材板上。
“这地方……”药无尘压低嗓音，“连霉味都透着股馊劲儿。”
叶尘忽然停步。
前方山壁裂开一道窄缝，宽不过两尺，黑得看不见底。若不是苏璃的冰丝探到尽头被挡住，谁都会以为这只是道普通岩缝。
他凑近，指尖拂过石壁边缘。
刻痕。
极细极浅，像是用针尖划出来的。符文断断续续，排列无序，可灵识一扫，立刻察觉不对——这些纹路在动。不是真的移动，而是符文之间的“气”在缓慢流转，像一条被冻住的蛇，还在微微抽搐。
“别碰。”他侧头，药无尘正伸手要去摸。
“怎么，怕我给你破解了？”药无尘缩回手，撇嘴，“我好歹也学过禁制，虽说被师父赶出来，但……”
“这不是现世的符文体系。”叶尘打断他，“是上古阴纹，残缺的。碰了，神识会像被锈刀割。”
药无尘翻白眼：“你又懂了？”
“灵识告诉我的。”叶尘闭眼，识海中那道金色符线缓缓探出，贴着符文游走，如同盲人摸字。缺信息浮现：
“封……阴枢……禁入者……魂蚀……”
他睁眼，眉头没松：“这地方不是藏东西的，是封东西的。我们脚下的，可能是个节点。”
苏璃轻声问：“和地图上的红点有关？”
“不止有关。”叶尘盯着那道裂隙，“七个红点，都是引流口。这里，是终点。阴气从各处汇聚，最后压进这洞里，封着什么。”
药无尘干笑两声：“所以咱们现在，是要往一个上古封印里钻？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里面封的是个比刚才那九头蛇还疯的玩意儿？”
“不进去，它早晚自己出来。”叶尘把剑背到身后，弯腰钻进岩缝。
里面比外面更窄，勉强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湿冷，摸上去像裹了层滑腻的膜。走了十几步，裂缝忽然一扩，眼前豁然开阔。
洞穴呈椭圆，高约三丈，地面平整，明显是人工开凿。四周石壁上刻满符文，比外面的完整，但也更加扭曲，像是无数蛇骨拼成的图案。最深处，一道半人高的石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幽蓝微光。
空气里有股味儿。
说不上是腐香还是铁锈，吸一口，喉咙发痒，脑子却莫名清醒，又莫名恍惚。
药无尘扶着墙，喘了口气：“这光……不像是萤石。”
叶尘没答，剑尖点地，划了个小圈。灵气微动，聚成一道薄雾状的屏障，罩住三人。
“聚灵阵？”苏璃看了他一眼。
“防神识侵蚀。”叶尘低声道，“这洞里的气息不对劲，能扰人心智。别说话，别碰墙，跟紧。”
三人缓步向前。
每走一步，脚底的震动就清晰一分。
不是地面在震，是洞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响”。不是声音，是频率，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古老的钟摆在摆动。叶尘能感觉到，灵识在识海里微微震颤，和那频率隐隐共鸣。
苏璃的寒气不自觉地在指尖凝结，又被她强行压下。
药无尘咬着牙，手死死攥着药篓边缘，指节发白。他没说，但叶尘知道他在忍——炼丹之人对气息最敏感，这种地方对他来说，就像把耳朵贴在雷鼓上。
走到石门前，叶尘停下。
门上的符文比外面更密，中心刻着一个扭曲的“枢”字，像是用血写进去的。他没伸手，而是闭眼，灵识再次探出。
金色符线缓缓拂过符文，逐字解析。
“阴枢之门，逆气归源……擅入者，神溃形销……”
还没看完，灵识猛地一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睁眼，瞳孔微缩。
“门后有东西在‘听’。”
“听？”药无尘声音发干，“听我们说话？”
“听心跳。”叶尘盯着门缝，“它能感知活物的气息。我们再靠近，它就会‘醒’。”
苏璃忽然抬手，指尖一缕寒气凝成细针，轻轻插进门缝。
针尖刚触到内侧，幽蓝光芒骤然一亮。
刹那间，洞穴四壁的符文同时泛起微光，像是被唤醒的蛇鳞。那股频率猛地加快，心跳般，一下，一下，敲在三人骨头上。
叶尘立刻抬剑，剑尖抵住苏璃手腕，把她手压下。
“撤。”
寒气消散，蓝光渐弱。
频率恢复原样，缓慢，低沉，像是又沉睡过去。
药无尘瘫坐在地，喘得像条离水的鱼：“你俩……一个比一个胆大……那是试探？拿冰针去捅封印？”
苏璃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指尖。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正渗出一滴血珠。
血珠没落地，悬在指尖，微微颤动。
叶尘盯着那滴血，忽然伸手，用剑鞘轻轻一拨，血珠飞出，撞在石门上。
“啪。”
轻响。
血珠炸开，蓝光一闪，竟被石门吸收，消失无踪。
洞穴深处，那频率，停了一瞬。
随即，又响了起来。
比刚才，快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