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微微下压，叶尘的呼吸骤然一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那声音仍在洞中回荡，沙哑如锈铁摩擦，一字一句缠上心头。主首那团鬼火摇曳不定，明灭闪烁。苏璃指尖微颤，凝出的寒霜刚成形，又悄然散去半分。
“十年前……寒潭边……她为你跳下去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药无尘猛然抬头，断臂处鲜血未止，牙关紧咬，声音撕裂如砂纸磨过：“尘哥！别信它！它在诈你！”
话音未落，他已将手中的药葫狠狠砸向妖兽膝弯。黑药爆开，腥臭扑鼻，九颗头颅齐齐偏转，脊椎一震，身形晃了晃。
就在这刹那。
叶尘闭目，三指疾点剑脊，连敲三下。
识海翻涌，一股远古意识轰然涌入。他看清了——那缕所谓的“她”的气息，根本不是记忆中的温度，而是由残魂碎片拼凑而成的赝品，专为扰乱心神而设。
他睁眼，瞳孔深处金光一闪。
“你连死人都不放过，还有脸提‘她’？”他低吼出声，剑势骤扬，清霄剑气划破空气，凝成一道暗金弧光，直取妖兽脊椎第三节。
那里，命核仍在搏动，灰斑转红，宛如一颗被强行唤醒的心脏。
“苏璃！”叶尘一声断喝，“封地脉！别给它喘息之机！”
苏璃回神，双掌拍地，霜气不再攻向妖兽，而是顺着岩缝疾速蔓延，如冰蛛织网，瞬息间封死所有裂隙。黑气上涌，刚冒头便被冻结，岩壁“咔咔”作响，似连骨髓都被冻裂。
叶尘不待冰封完成，已然出剑。
这一击，不攻命核，剑气缠绕椎骨而行，金光顺剑锋而入，化作“断流·逆溯”，硬生生截断命核与地脉的连接。黑气骤然凝滞，九首齐颤，主首鬼火剧烈摇晃。
“药无尘！”叶尘低吼。
“明白！”药无尘从药篓最底层摸出最后一颗“凝煞丹”，丹丸漆黑龟裂，仿佛随时会爆。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丹上，抬手便将它塞入妖兽脊椎伤口。
丹入体内，触邪火而燃。
轰！
黑焰自命核炸裂，灰斑崩碎，九首齐声嘶嚎，黑火四窜，三颗头颅当场熄灭，腐肉簌簌坠落。妖兽仰天狂吼，脊椎“咔”地断裂，第三节应声而碎，黑气倒卷，尽数被抽回地底。
主首鬼火，熄了。
九颗头颅僵住，数息之后，如破布般垂落。
那庞然巨物缓缓后退，八条蛇颈缩回脊椎，黑袍碎成灰屑飘散。它不再反抗，拖着断裂的骨骸，一寸寸沉入地缝。黑气翻腾，仿佛地底有巨口，将它彻底吞没。
败了。
叶尘拄剑喘息，肩上火辣，却未理会。他死死盯着那道合拢的裂缝，直至最后一丝黑气消散，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它走了。”
药无尘瘫在断柱旁，喘得像条离水的鱼，手中还攥着空药葫：“走得好，再不走，老子连裤衩都得砸进去。”
苏璃收手，霜气散尽。她看向叶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它最后说的……不是真的吧？”
叶尘摇头：“是幻。用残魂拼的记忆，只为乱我心神。”
苏璃没再问，只轻轻点头。
洞穴开始震颤。
头顶碎石坠落，地面裂出蛛网般的缝隙，黑气乱窜，毫无方向。骨幡剧烈摇晃，幡面撕裂，邪火熔炉“轰”地炸开，火浪冲天。守卫兽群陷入混乱，有的撞墙，有的跌入裂缝，有的彼此撕咬。
据点，崩塌了。
叶尘环视四周，识海中上古灵识自动推演，三处能源中枢位置浮现——骨幡阵基、熔炉、魂池柱。
“不能留。”他低声道，“这些东西若被修复，仍可再用。”
他跃上石台，剑指四方阵眼，传音而出：“苏璃，药无尘——毁它根基！”
苏璃立刻出手，双掌贴地，霜气逆流而上，直扑魂池柱。冰层攀爬，裂纹蔓延，柱身嗡鸣，似有东西在内剧烈冲撞。
药无尘咬牙，将三个空药葫塞进熔炉裂缝，又摸出一张引火符，拍在炉壁：“老子陪你玩到底！”
轰！熔炉炸裂，火浪掀翻半壁石墙，守卫兽被掀飞数丈，有的当场化作焦炭。
叶尘不再迟疑，提剑直冲骨幡阵基。
那黑幡仍在颤动，无人操控，却仍试图汲取地脉残气。闪，清霄剑气凌空斩下——
咔！
幡断数截，布片化灰飘散。阵基崩裂，地脉震动加剧，整座山谷发出沉闷轰鸣，如同大地在呻吟。
“走！”叶尘收剑，低喝一声。
三人急速后撤。
身后，岩壁接连坍塌，机关爆裂，陷阱自毁，守卫兽疯狂互噬。熔炉只剩残渣，魂池柱自顶至底彻底开裂，黑气四散，再难凝聚。
山谷深处火光冲天，烟尘蔽日。
叶尘立于崩塌边缘，黑袍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肩上渗血未止，眼神却坚如铁铸。药无尘靠在断柱上喘息，苏璃收手，指尖霜华悄然消散。整座据点塌如朽木，裂缝纵横，终被地底吞没，轰然掩埋。
“它败了。”叶尘低声，“但根，还在。”
三人出谷，风卷残烟。
身后，最后一块巨岩轰然落下，堵死入口。
叶尘未停步，右手紧握剑柄，掌心血迹未干。药无尘踉跄几步，靠上苏璃肩头，嘟囔道：“下次……能不能找个不炸的……”
苏璃未语，抬手，轻轻拂去叶尘肩上尘灰。
叶尘忽然止步。
他转身，目光如钉，死死盯住那片被尘土掩埋的入口，眉头微蹙。
地底，有动静。极轻，极远，仿佛有什么，正缓缓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