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刚在镇上处理完事情，眉心忽然一抽。那股压抑已久的感应再度袭来，细如发丝，却直往脑中钻，非要拽着他走不可。
他装不了没事人。前脚才打完架，身上伤口还在渗血，可心头那股劲儿压不住了。这感觉不对，越想越邪乎。
他站在镇外的山梁上，指尖轻轻按住眉心。那感应不但没散，反而更清晰了，像黑夜里的一点火星，晃得人眼睛发疼。
东南、西北、正北、西南……七处波动，方位有序。
他闭上眼，灵识铺展而出。上古传承的记忆在脑海中流转。药气本该无序飘散，可这七处波动节奏一致，仿佛被一根线串着。更诡异的是，它们全都绕着同一个方向——逆时针旋转，最终尽数涌向西北方向那片荒岭。
“不是巧合。”他低声开口，剑尖轻点地面，划出七道短痕，连成残阵。残留的药气立刻有了反应，贴地蜿蜒而行，如同黑蛇，直指十里外一处塌了半边的矿洞。洞口掩在碎石之下，看不出端倪，他灵识一扫——地底有微弱灵力回流，断断续续，像阵法在喘息。
他迈步前行，脚步极轻，专挑坚硬地面落脚。矿洞深处阴寒刺骨，岩壁上刻着歪斜符文，看似古禁制，可气息驳杂混乱。灵识一触便知，不过是层假壳。真正要命的东西，从不摆在明面上。
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三下剑柄。这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声音在洞中来回碰撞，沉闷压抑。指尖微动，断愁剑滑出三寸，一道剑气贴地疾射，轰然炸响。碎石飞溅，露出一道石门。门缝间逸出淡紫色雾气，沾之即晕。
他从怀中取出一粒药无尘早年所赠的“醒神散”，含于舌下。神志瞬间清明。这药当初说非到生死关头不可用，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推门而入，屋内凌乱不堪，箱柜倾倒，唯独中央石台上静静躺着一本破旧古书。
他蹲下身，手缓缓伸去，动作极慢，仿佛怕惊动什么。心跳加快，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急切。
他越看越心惊。这些实验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影阁又是什么组织？翻着翻着，竟未察觉怀中的书突然发烫。
空气骤然凝滞。他皱眉，目光在字里行间疾速扫过。
“……第十七次灵识剥离实验，受体魂体崩解……魂械融合停滞，适配率不足三成……‘影阁’指令：加速推进，优先采集高纯度灵识波动……”
他瞳孔猛然一缩。
影阁。
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却与那临死前说“我们只是影子”的修士之言隐隐对应。
继续翻阅。纸页脆如枯叶，墨色泛着暗金，触手生凉。一页上画着个怪异之物，非人非鬼，头颅被剖开，数根金属管插入灵台，旁注：“灵识导引槽”。
另一页写道：“灵识为魂之精粹，剥离后可存于‘识匣’，供融合或操控……凡人不可用，唯修者灵台稳固者方可承受……”
他“啪”地合上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沉重，眉头紧锁，脑中反复回放那些文字、那些图影。
他小心地将书收回怀中，靠在石壁上沉思。这事早已不止是禁药那么简单。这是有组织的实验。残党放火，究竟图什么？夜无殇知道多少？五大仙门……是否也早已腐朽？
思绪翻腾间，忽然想起那夜在青铜台。三人合力摧毁核心，夜无殇并未阻拦。他肩上有裂痕，嘴角带血，却仍在笑。那笑容不似认输，倒像是——知晓更多内情。
叶尘睁眼，望向天玄域中心。五大仙门矗立云端，灵气冲天，世人视其为正道脊梁。可若这脊梁早已从内部腐烂呢？
他站直身体，将书紧贴胸口藏好。此事不能上报师门。陆明渊待他如亲子，可清霄剑派规矩森严。若上报这般隐秘，恐怕会被当成疯子关押。药无尘当年只因偷学禁术便被逐出师门。他若拿出此书，下场只会更惨。
“只能自己查。”他低声说道。
正欲离开，怀中忽地一热。他一怔，掏出书来，只见最后一页原本空白之处，竟浮现出几行淡红字迹，宛如血书：
“识波动者，必被识。影阁之眼，永不闭合。”
字迹浮现刹那，识海如遭重锤，剧痛直冲灵台。他脸色瞬间惨白，立刻运转逆息法，层层构筑灵识防线，才勉强压下那股异样。再看那几行字，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他面色阴沉如墨，手攥得死紧，眼神警觉至极。这书不能随意携带，太过危险。
他重新用油纸包好，外裹三层布，塞进最里层衣袋。外包装则以剑气掘坑掩埋，只留书贴身携带。
“想钓我？”他冷笑，“那就看看，谁钓谁。”
转身下山，步伐沉稳。风从背后吹来，掀起衣角，断愁剑在鞘中轻鸣。忽然右手掌心一痒，低头一看，一道极细的金线一闪而逝。
他眉头微皱。是夜无殇那金线之瞳留下的痕迹？还是……影阁的标记？
尚未想明白，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商旅正朝青石镇而来，领头之人披着灰袍，背着药篓，身形清瘦。
叶尘眯起眼。
那人抬头，咧嘴一笑，发间竹筷轻轻晃动：“哟，叶兄，又见面了。”
药无尘利索地翻身下马，药篓一晃，腰间葫芦叮当作响。他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哟呵，听说你在这儿清剿残党？我就寻思，这脏活总得有人收尾，这不，我来了！”
叶尘不动，也未笑。
药无尘笑容僵了半瞬：“怎么？见了老朋友，连个招呼都不打？”
叶尘缓缓抬起手，指尖直指他眉心：“你左眼瞳色，比右边深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