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血砸在铁板上，叮的一声，短促得如同半夜谁轻敲了下碗边。
叶尘没有回头，剑尖微挑，那滴血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随即熄灭。门缝仍在渗光，却已凝滞不动——仿佛刚才那一瞬，已是它最后的喘息。
“走。”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苏璃跟上半步，指尖擦过墙面，冰凉触感像摸到了老屋里的瓷坛。夜无殇未动，手仍按在胸口，皮下的金线骤然僵住，如冻僵的蛇，片刻后又缓缓游动起来。
药无尘蹲在最后，从篓子里摸出个葫芦晃了晃，听不出声响，叹了口气：“这地方连丹气都留不住，跟泡烂的纸片似的。”
无人应答。
他们继续前行，脚步仿佛被黑布裹住，落地无声。直到尽头，一堵光墙横亘眼前，纹路与夜无殇体内的金线如出一辙，缓缓流动，似有心跳。
叶尘抬手，断愁剑抽出三寸，剑气如针，刺入光墙。
“嗡——”
气劲没入其中，无响无波，宛如石子坠入深井。反震沿剑身直冲而上，他手腕一麻，喉头泛甜，嘴角渗出血丝。
“没用。”他抹去血迹，声音压得极低，“这东西不吃硬的。”
苏璃上前，闭眼，额心微光一闪，瞳孔中浮现出螺旋纹路。她指尖触上光墙，眉头微蹙：“它在动……频率变了，像是在呼应我们的心跳。”
“呼应心跳？”药无尘翻白眼，“它还长耳朵了？”
“不是耳膜，”苏璃睁眼，“是共振。它认得我们体内的气路，尤其是……”她看向夜无殇，“你那金线，和它同源。”
夜无殇冷笑：“所以我是个钥匙？还是锁？”
“你是麻烦。”叶尘盯着光墙，“但它要的，不只你一个。”
药无尘啧了一声，解下腰间葫芦，拔开塞子闻了闻，又塞回去：“我这儿有瓶‘乱频散’，能让它打个嗝。但撑不过十息。”
“十息不够。”苏璃摇头，“得跟它同频，再在共振点上狠狠一击。”
“谁来打？”药无尘问。
“我们。”苏璃指向自己、叶尘和夜无殇，“三瞳一起上。”
空气仿佛凝固。
夜无殇笑出声：“你让我跟他联手？他巴不得把我钉墙上当标本。”
“我不信你。”叶尘看着他，语气平静，“但我信她。”
他转头望向苏璃，眼神未变，可那股冷意之下，隐约透出一丝温热，像雨后的刀锋，露出了底下的光。
苏璃没说话，伸出手，掌心朝上。
夜无殇盯着她的手，几秒后忽然笑了：“有意思。你们俩，一个当锤，一个当钉，让我当把手？”
“你也可以不握。”叶尘收剑，“等我们出去，你留这儿看门也行。”
夜无殇看他一眼，抬手，拍在苏璃掌心。
三只手叠在一起，冷热各异，可那一瞬，心跳竟渐渐同步。
苏璃闭眼，命运之瞳再度亮起，额心浮出螺旋光纹。她指尖划地，一道星痕闪现，旋即消散。
“叶尘，放灵识。”她低声，“别压着，让它流出来。”
叶尘眉心一跳，上古灵识涌出，瞳孔深处泛起金光。意识如被拉长的丝线，缓缓探向光墙。
“夜无殇。”苏璃再开口，“别拦那金线，让它走，但方向由你掌控。”
夜无殇咬牙，胸口起伏。金线猛然鼓动，几乎破皮而出，被他强行压制。额角青筋跳动，左眼深处，竟也浮现出一道螺旋纹——命运之瞳，在他身上睁开了。
“操……”药无尘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地上，“你们这是要合体？”
没人理他。
呼吸渐渐合拍，心跳趋于一致。叶尘的金光、夜无殇的金线、苏璃的瞳纹，三股气息如溪汇河，在光墙前激起无形波澜。
光墙开始震颤。
“快了……”苏璃声音发虚，“再……深一点……”
叶尘咬破舌尖，提神凝气，灵识如刀，直刺光墙核心。夜无殇闷哼一声，左眼流血，仍死死盯着屏障，维度观测术铺展而开，锁定能量断点。
“三……魂……归一？”他低声呢喃，似笑，又似哭。
光墙剧烈抖动，表面符文乱闪，重组、挣扎、抗拒。
“它在吸我们！”叶尘睁眼，“别收，反而——炸！”
三人同时睁眼。
金光、血光、银光撞入光墙中心，如三道雷霆贯入。屏障嗡鸣，如玻璃炸裂，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轰——”
整条通道一震，光墙碎成光点，四散飞溅。
那一瞬，三人额心符文短暂重叠，化作一枚三眼图腾，一闪即逝。
尽头裂缝开启，冷风灌入。
药无尘爬起来，拍掉屁股上的灰，嘟囔：“你们刚才那一下，像我师父炸炉前的三秒。”
无人回应。
叶尘迈步，断愁剑再次出鞘，剑格上的金纹微微发烫。苏璃跟上，脚步轻，却稳。夜无殇站着，低头看手，指尖滴血，金线已缩回皮下。
“走不走？”叶尘回头。
夜无殇抬头，面具下嘴角微扬：“你不怕我从背后捅你？”
“怕。”叶尘说，“但更怕你不敢。”
夜无殇笑了，这次没有讥讽，倒像是松了口气。
他抬脚，跟上。
外面是荒原，灰天接地，风里带着铁锈味。三人刚踏出，身后光点忽然扭动，在空中拼出一个人影。
无脸，三只眼的位置泛着幽光。
“三瞳共振……提前了。”声音从地底传来，“但钥匙未齐。”
它抬手，指向他们背影。
指尖滴落金血，落地生根，长出一株血曼陀罗，花瓣展开，花心浮现一枚微型三眼图腾。
药无尘走在最后，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那花，又摸了摸篓子里那颗残丹。
“坏了。”他小声嘀咕，“这玩意儿……好像活了。”
赶紧扎紧药篓口，快步追上。
荒原上，三人一前一后，影子拉得老长。
叶尘忽然抬手，摸了摸眉心。
那儿，像裂开了一道看不见的缝。
苏璃也停下，指尖轻触额心，低声问：“你感觉到了吗？”
“嗯。”叶尘点头，“像有人在脑子里敲钟。”
夜无殇冷笑：“欢迎来到我的日常。”
风更大了，沙打在脸上，生疼。
前方地平线，黑影缓缓移动，似山，又似趴伏的巨兽。
“那是……”苏璃眯眼。
“不知道。”叶尘握紧剑，“但肯定不是来接我们回家的马车。”
药无尘挤上来，从篓子里掏出三粒药，一人塞了一颗：“含着，别咽。‘定魂丸’，防脑抽。虽然我没试过对‘被造出来的’管不管用。”
夜无殇看他一眼，药含进嘴里，没吐。
“走吧。”叶尘迈步。
三人再行，步伐比先前更稳。
刚踏入荒原深处，叶尘眉心一烫，断愁剑格上的三眼纹，中间那空位，泛起一丝极淡的金光。
同一刻，夜无殇左眼瞳孔裂开细纹，苏璃额心命运之瞳，浮现出一圈陌生符文。
无人察觉。
风卷黄沙，遮住视线。
沙尘散去，那株血曼陀罗已不见，地上只留下一个三眼形状的焦印。
药无尘走在最后，忽然打了个喷嚏。
“谁骂我？”他揉揉鼻子，“这破地儿，连鬼都不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