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没有后退。他抬手将玉佩紧紧按在胸口，裂口处的金纹猛地跳动起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识海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沉的嗡鸣，整个空间都在震动。
“布阵。”他嗓音低沉而有力，每个字都如同铁块砸在地上般沉重。
秦岚横剑划地，剑尖过处，符文自动浮现，一圈圈向外荡漾开来。林啸咬牙支撑着站起身，双掌贴地，将最后一点灵力注入阵基之中。苏璃扶着药无尘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眼底闪过一抹蓝光，紧接着便听见她低声说道：“东南角还差三寸，补上‘锁灵纹’。”
叶尘点了点头，右手抽出剑，左手将玉佩塞进阵眼的凹槽里。金纹一接触到地面的符文，一道刺眼的光柱冲天而起，直抵头顶。九道黑线从阵心射出，如同蛛网一般铺满了整个屋子——“九狱封魔印”开启了。
“稳住！”叶尘低吼一声，神识顺着玉佩扎进阵中。
然而，法阵刚刚成型，阵心的符文突然开始逆向转动。本应聚力封印的地方，反而开始抽取灵力。叶尘眉头紧皱，手指在剑柄上敲了三下——停住，又敲了三下。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也是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暗号。
“不对。”他睁开眼睛说道，“这阵并没有损坏，是被人动过手脚。”
苏璃抬起头问道：“什么意思？”
“传承里的封印术，第三层应该是‘回环锁’，可现在……”叶尘指着阵心说道，“它变成了‘引脉道’。本来应该锁死的地方，现在却成了通路。”
药无尘抬起头，嘴角带着血迹说道：“你是说……我们不是在封印它，而是在为它搭桥？”
话还没说完，光团里的那只眼睛缓缓转了过来，死死地盯着叶尘。
整个法阵猛烈颤抖起来，八角同时炸开，灵力如同潮水般倒灌进来。秦岚被掀飞出去，撞到墙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在了剑上。林啸双臂崩裂出血口，却仍然死死撑着阵角不肯放手。苏璃眼中的蓝光熄灭了，身子晃了晃，差点跪了下去。
“断连！”叶尘大吼一声，一把抽回了神识。
就在他与玉佩断开连接的瞬间，那股贴着骨头作响的笑声再次传来，不到半息的时间，便变成了一声冷笑，钻进识海深处消失不见了。
他咬紧牙关，改用剑气引路，长剑一挥，清霄剑派秘传的“断流剑势”轰然展开。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硬生生将逆冲的灵力劈成了两截。接着他沉声下令：“换阵——双生锁灵阵，苏璃主控，药无尘供能！”
苏璃点了点头，强忍着头晕，指尖划过残缺的法阵，重新绘制符文。她的动作十分沉稳，然而眉心血莲突然一阵发烫，一滴血从印记边缘渗了出来，顺着手指滑落，正好落在了新画的纹路上。
血转眼间就消失了。
阵基轻轻震动了一下，竟然稳住了。
“成了？”秦岚喘着粗气问道。
“暂时稳住了。”叶尘盯着那滴血消失的地方说道，“它认得这血。”
药无尘靠在石台边，脸色灰白，忽然笑了起来：“有意思……我这药篓里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当祭品了？”
他伸手探进药篓。那根银丝微微颤抖着，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没有吭声，默默地将丝缠在手腕上，用力一勒，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
“叶尘。”他忽然开口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能够启动这阵？为什么你的传承能够与它契合？”
叶尘没有回答。他蹲下身子，用剑尖撬开玉佩的裂口，仔细观察里面的那道金纹。一道暗红符文一闪而过，但他记住了——这纹路既不属于“九狱封魔印”，也不像是任何上古术式。
“这封印术被人修改过。”他缓缓站起身来说道，“不是临时动手，而是早就埋下的陷阱。谁启动，谁就在帮它松绑。”
“所以管理局的人……”苏璃声音有些紧张。
“他们不是想要控制它。”叶尘盯着光团里的眼睛说道，“他们是想让它苏醒。而我们刚才，差点成了开门的钥匙。”
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啸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道：“那现在怎么办？不封印，它迟早会冲出来；封印，又等于帮它解禁。”
“除非……”苏璃突然抬起头说道，“我们不按它的规则来。”
“什么意思？”
“你说封印术的逻辑被修改了。”她指尖触碰了一下眉心血莲，“可如果我们不‘封’，改成‘锁’呢？不断绝它的力量，将它困在一个圈子里——就像轮子不停地转动，永远也出不来。”
叶尘眼前一亮。
“双生锁灵阵可以做到这一点。”药无尘咳嗽了两声，笑着说道，“我这银丝可以引路，只要有人愿意当‘锚点’，将它的力量锁进一个闭环。”
“谁来当锚点？”秦岚问道。
没有人说话。
叶尘低头看着玉佩，裂口里的金纹有些发烫。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石片——这是在叶家废墟捡到的，上面有半个符文，正好与玉佩的裂痕相契合。
他将石片轻轻放在阵眼旁边。
金纹与石片上的纹路对上了。
一丝微弱的共鸣荡漾开来，仿佛是远古的回应。
“我来。”叶尘说道。
“你疯了？”药无尘猛地抬起头说道，“你是传承者，不是祭品！”
“我不是祭品。”叶尘将剑插进地里，双手结印，“我是那个本该封印它的人的后人。如果这封印真的是个陷阱，那么只有我能够改变规则——因为我的血，与它的锁，本就是一脉相承的。”
苏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一旦闭环启动，锚点会被困在阵中，肉身可以离开，但神识要留下一半。”
“那就留下一半。”他反手捏了捏她的手，“我这人，向来不怕分身。”
药无尘咧嘴笑了起来：“你还是这么欠揍。”
叶尘没有回应。他深吸一口气，将玉佩、石片、长剑摆成三角形，用自己的血作为引子，重新绘制阵纹。这一次，他没有使用传承里的封印术，而是以“断流剑势”为基础，加上苏璃所说的“轮转锁链”的思路，硬生生拼凑出一道谁都没见过的符文。
“起。”他低声喝道。
法阵再次启动。
这一次，没有反噬，也没有倒流。光团里的眼睛剧烈震动，仿佛察觉到了危险。它试图撑开，却被新的纹路死死压制住。能量开始在闭环里循环转动，一圈接着一圈，如同被困在轮盘里的野兽。
“稳了！”林啸喊道。
然而，就在这时，药无尘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药篓深处。
那根银丝剧烈抖动着，竟然自己从他的手腕上挣脱开来，直指光团。更诡异的是，丝头浮出一串小符文，与叶尘玉佩裂口里的暗红纹路一模一样。
“它不是自然生长出来的。”药无尘声音冰冷地说道，“这是标记。从我拿到虚空苔的那天起，就有人在等待这一刻。”
苏璃瞳孔一缩：“是谁？”
药无尘没有回答。他缓缓抬手，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灵力，狠狠扎进银丝根部。
“嗤——”
一声轻响，银丝断裂，化为灰烬飘散开来。
可就在断裂的瞬间，光团里的眼睛猛地转向药无尘，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银光。
同一时刻，叶尘的识海炸开。
那笑声，再次传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低语，而是清清楚楚的一句话：
“你毁了信标，可你逃不掉。”
药无尘身子一僵，缓缓倒了下去。
叶尘冲过去扶住他，发现他的呼吸几乎停止，脉搏也断断续续。
“撑住！”他吼道。
药无尘勉强睁开眼睛，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别……浪费表情。我这人，向来死不了那么痛快。”
他抬手，指向叶尘胸口的玉佩。
“听着……那道红纹……不是封印的问题。那是钥匙孔。有人在等你打开它。”
叶尘心中一沉。
苏璃突然伸手，按在阵眼上：“我来当锚点。”
“你说什么？”叶尘猛地抬起头。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看着他，眼神平静，“而我……早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了。”
她指尖划过眉心血莲，低声念出一段符文。这血莲本就与上古封印有所牵连，现在，是赎罪的时候了。
阵法的共鸣骤然增强。
光团里的眼睛疯狂转动，拼命想要挣脱。
叶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就像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让别人替你挡刀。”
她反手攥住他的手，用力一推。
叶尘踉跄着后退，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被阵光吞没。
阵心轰然闭合。
闭环完成。
能量循环稳定了。
可就在最后一道符文落定的瞬间，苏璃的身子轻轻一颤，眉心血莲彻底裂开，一道黑气顺着她的手臂向下蔓延。
“它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