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被石门里的状况吸引，心中又惊又疑惑时，那只苍白的手再度动了起来。血色戒指上的曼陀罗纹路，在幽光下闪烁着湿冷的光。叶尘没有往后退，反而往前迈了半步，手指在腰间剑柄上轻轻敲击，这并非因为紧张，而是习惯使然。
药无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腰间摘下一只青皮葫芦，拔开塞子闻了闻，皱起眉头说道：“不对劲啊，这气味……就好像是从死人坟里翻出来的香灰，还混杂着血浆，里面似乎还添加了不该有的东西。”
叶尘微微眯起眼，盯着石门的方向，声音低沉地说：“这气息并非普通的香，是封印裂开，能量泄露出来了，和之前药无尘所说的特殊气味能够对应上，说明情况比咱们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那只手缓缓抬起来，掌心朝上，像是在邀请谁，又好似在试探空气的温度。可就在它快要完全伸出来时，整条手臂突然僵住，指节“咔”的一声，反向扭曲了，就仿佛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猛地拽住了。
“它不想出来。”陈七握紧短刀，声音压得极低，“是被人推出来的。”
阿笠赶忙展开机关臂，齿轮咬合发出“咔哒”的细微声响，一道细如发丝的银线射了出去，缠住了那枚戒指的边缘，轻轻一拉。戒指纹丝不动，银线却开始发黑，像是被腐蚀了。
“别硬来。”叶尘抬手制止道，“这禁制并非困住它，而是保护它。外面的阵法不让它出来，可里面……有人在逼它现身。”
叶尘话刚说完，石门“轰”的一声震动，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紧接着，一股带着腥臭味的黑雾从门缝里喷射而出，落到地上便燃烧起来，火焰竟然是幽绿色的，烧得地面“滋滋”作响。
药无尘赶紧洒出一把淡黄色粉末，火焰一碰到粉末就熄灭了，只留下一圈焦黑的符文痕迹。
“阴火噬灵阵。”他冷笑一声，“这帮人不是在封印邪物，而是在豢养它。”
“那就别让它再吃了。”叶尘拔出剑，剑身泛起一层淡金色的波纹，上古灵识在他识海里缓缓转动，映出了地下空间的全貌——石门后面是一个倒悬的祭坛，九根锁链穿过一具干枯的躯体，那躯体的右手正戴着那枚血色戒指。
“它不是邪物。”叶尘眼神一紧，“是活人，被炼成了容器。”
“谁干的？”陈七问道。
“不重要。”叶尘把剑收回鞘里，“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自己人打自己人，没人顾得上这地下。咱们得抢时间。”
他转身对阿笠下令：“拆阵眼，有三处——东南角的骨钉，正北的铜铃，还有头顶那盏油灯。别碰锁链，那是最后的保险。”
阿笠点点头，机关臂弹出三枚特制锥钉，分别射向三处阵眼。骨钉碎了，铜铃掉在地上，油灯倒了，火焰熄灭的那一刻，整座地下室好像轻轻震了一下，就像有什么东西松了口气。
药无尘趁机扔出三枚丹丸，分别落在三个阵眼的残骸上。丹丸融化了，渗进地面，形成一圈淡金色的反向符文。
“逆炼阵。”他拍了拍手，“现在，谁进这地方，谁倒霉。”
主殿外面，火光冲天，喊杀声一阵接着一阵。三派剩下的人还在混战，有人举着火把追着同门打，有人跪在地上求饶，还有人疯了似的到处找“玉佩内鬼”。
陈七跑得飞快，带着一队人像猛虎一样直扑粮仓，眨眼间，火光就冲天而起，存粮全被烧了。与此同时，阿笠迅速打开机关，那精巧的装置像条灵活的蛇，很快就把所有地道出口都锁死了；药无尘身子一闪，悄悄来到几处水源旁边，手一抖，迷魂散就无声无息地融进了水里。没过一会儿，就有几个人倒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你们……是谁？”一个满脸是血的修士摇摇晃晃地朝叶尘扑过来，手里的长刀已经断了，眼神也没了神，“是……联盟的人？”
叶尘没说话，只是把一枚联络玉佩塞进他手里。
“捏碎它，就能活。”
那修士先是一愣，接着疯狂地大笑起来：“活？哈哈……他们都死了！赵长老被砍了头，李执事被活活烧死，北窟的兄弟全被当成叛徒杀了！我们……我们到底在和谁打啊？！”
他的笑声突然停了，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药无尘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摇了摇头：“中了蚀心毒，撑不过半炷香。”
“不是我们下的毒。”陈七冷冷地看着周围，“是他们自己人，互相下毒。”
“那就让他们接着闹。”叶尘抬起头，目光扫向主殿的方向，“真正的头儿，还没露面呢。”
叶尘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主殿屋顶跳了下来，落地悄无声息，黑袍呼呼作响，袖口绣着血色曼陀罗。
夜无殇。
他没戴面具，脸色白得像纸，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笑。众人还没靠近他，就感觉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连空气都好像凝固扭曲了，就像有无形的力量在吞噬周围的生机。
“叶尘，你玩得挺高兴啊。”他声音沙哑，就像从地底下传出来的，“挑拨离间，借刀杀人，手段真不错。”
“你也不赖。”叶尘冷笑一声，“用一群蠢货当棋子，自己躲在后面数钱。可惜啊，钱还没数完，棋子先炸了。”
夜无殇眼神一冷：“你以为这就完了？这才刚开始。”
“对你来说，这就是结束。”叶尘慢慢拔出剑，“你的人不信任你了，你的盟约散了，你的计划也乱了。你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夜无殇看了看周围，剩下的人还在自相残杀，没人给他行礼，也没人听他的命令。他的亲卫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同门的刀。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很凄厉：“好，好！既然你们都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他猛地抬手，掌心出现一枚血色玉符，刚要捏碎——
“别动！”药无尘大喊一声，手里的葫芦一扬，一道银光射了出去，正好打中玉符。
玉符“啪”的一声碎了，夜无殇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手臂上的黑线很快蔓延到肩膀，血管鼓起来，好像有虫子在里面爬，身体抖个不停，最后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叶尘走上前，仔细查看夜无殇的情况，发现他身体里除了药无尘射进去的毒素，好像还有一种更隐蔽的力量在侵蚀他的身体。那黑线流动的样子和活纹很像，但颜色更深，毒性也更阴，就好像是从什么古老的操控之术而来的。看来夜无殇背后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周围的厮杀声渐渐停了，剩下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跑了，黑石寨一片死寂。
陈七走过来，手里拎着几枚染血的玉佩：“数了一下，一共二十三个，身上都有这种暗红的印记，像是烙上去的。”
药无尘接过一枚，看了一会儿说：“这不是普通的烙印，是活纹——会随着心跳动。这玩意儿能把人变成傀儡。”
“幕后还有人。”叶尘声音低沉，“夜无殇只是个棋子。”
“那咱们现在咋办？”阿笠问。
叶尘把剑收进鞘里，抬头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回营。整顿队伍，看看伤员，安抚安抚阵亡者的家属。这一战，咱们赢了，但是代价不小。”
一行人走出黑石寨，身后的火光慢慢熄灭了，残垣断壁间，几只乌鸦拍着翅膀飞了起来。
营地里面，伤员都安置好了，药无尘马上开始救人，阿笠检查机关的损坏情况，陈七清点战利品。
叶尘站在营地中间，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突然说：“从今天起，我们不叫‘联盟’了。”
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他。
“我们叫‘守心盟’。”他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为了夺权，也不为了称霸。就为了守住那些不能被毁的东西——信任，情义，还有活着的希望。”
“都别说话了。”叶尘笑了笑，“先把这些伤员治好，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
夜风吹过营地，篝火噼里啪啦地响着。一个伤员在梦里嘟囔了几句，药无尘弯下腰查看，突然皱起了眉头——那伤员脖子上，一道极细的红线慢慢露了出来，就好像是被无形的笔画上去的。
药无尘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红线的纹路和夜无殇手臂上的黑痕一模一样，难道……背后的人还有别的手段？
他伸手去碰，红线突然一跳，钻进皮肤里，不见了。
药无尘眼睛一下子瞪大，猛地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