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天光笼罩在南区上空，宛如一块烂掉的血痂。
叶尘站在主殿前的台阶上，掌心的伤口仍在向外渗血，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转过身，他声音虽沙哑却清晰地说道：“传令下去，三十六名内门弟子立刻前往南区地脉，按照‘九宫镇灵阵’布防，不许擅自交战，只需稳住灵流。”
一名弟子领命离去。
风一吹，卷起他的衣角，带起一缕灰尘。
叶尘这才缓缓抬头，看向廊下的苏璃。
她双眼紧闭，脸色煞白，睫毛轻轻颤动，好似正在努力感知周围的气息。
药无尘靠在柱子旁，药篓背在肩上，葫芦晃了两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你去药园。”
叶尘开口，目光并未从苏璃身上移开，“寻找能治疗她眼睛的东西。”
药无尘咧嘴一笑：“早该去了。”
他拍了拍药篓，里面的草药沙沙作响，“我那篓子里还留着几张古方，有一张写着‘盲瞳复明引’，就差一味‘月泪草’——听说只有古老药园的寒潭边长有，一百年才开一次花。”
叶尘点点头：“尽快。”
“放心。”
药无尘拎起药篓，转身便走，脚步轻快得仿佛不是去闯险地，“等我回来，让她第一眼就看见你这张臭脸。”
叶尘没有笑，只是轻轻攥紧拳头，血从指缝间滴下，在青石上砸出一个个小点。
药园位于联盟西岭深处，原本是上古丹师种药炼药的地方，后来一场大火烧毁了大半，只剩几片残园还有些许灵性。
传说园里有些草药有了灵智，会自己挪动位置躲避人类，还有毒瘴蛇虫日夜守护着。
药无尘进入园门时，天刚破晓。
雾气如纱般缠绕在枯藤老树之间。
他蹲下，从药篓里取出一只青铜小铃，轻轻一晃，铃声清脆，却并未传开，反而往四周收拢，像是被什么吸了进去。
“果然有灵禁。”
他嘟囔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一片干叶子，放到鼻子下一闻，整个人瞬间僵住，双眼翻白，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坐起来，眼神恢复清醒，嘴角却挂着不属于他的冷笑：“闯入我药园的，魂归尘土。”
他——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东西——刚迈出一步，药无尘突然抬手，从袖里弹出一粒黑丸，塞进嘴里。
下一瞬，他浑身冒汗，牙齿打颤，整个人缩成一团，但意识又重新夺回了主导权。
“咳……差点被这破园子的守魂迷了神。”
他抹了把冷汗，自言自语道，“还好我早准备好了‘醒神散’，不然真成肥料了。”
他接着往里走，脚下的泥土渐渐泛出幽蓝的光。
前方死寂的寒潭边，一株透明的草轻轻晃动，叶片上有颗晶莹的露珠，宛如月光结成的泪。
“月泪草……你可别让我白跑一趟。”
药无尘屏住呼吸，缓缓靠近。
突然，潭水翻腾，一条漆黑的蛇影从水里冲了出来，头上长着双角，眼睛像烧红的炭。
它张嘴却没有声音，却震得四周空气嗡嗡作响。
药无尘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走去，从药篓里抓出一把灰粉撒向空中，又掏出一个小葫芦，拔开塞子，扔出一枚发着青光的丹药。
丹药落地后化作烟雾，带着一股甜腻的香气散开。
黑蛇闻到后，动作一停，接着慢慢低下头，盘成一圈，好似睡着了。
“‘迷心丹’，专治不讲理的畜生。”
药无尘喘了口气，快步上前，小心地摘下月泪草，连土带根放进一只玉盒，“等你醒了，我都回联盟喝茶了。”
他回头看了眼睡着的黑蛇，嘿嘿一笑：“下次记得换种毒，这招我不会再中第二次。”
回到联盟时，已是深夜。
药无尘顾不上休息，直接钻进炼丹房，关上门，点起三盏灵火。
九个时辰后，丹房门打开，他双眼通红，脸上却带着笑容。
手里托着一枚晶莹的丹药，里面仿佛有星光在转动，轻轻一晃，就泛起像涟漪一样的光晕。
“成了。”
他小声说道，“‘明瞳丹’，一百年才出一炉的东西，今天让我炼出来了。”
他快步走向静室。
叶尘在门外等着，见他来了，只问了一句：“能行吗？”
“我药无尘炼的药，治不好人，我自己先瞎。”
他把丹药递过去，“让她吃下去，一个时辰内，眼睛先是发热，然后发痛，最后——能看见了。”
叶尘接过丹药，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璃坐在床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神情颇为平静。
他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地说：“药无尘回来了，药也炼好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我就知道，他肯定行。”
叶尘把丹药放在她的掌心。
她手指微微颤抖，轻轻捏住，放进嘴里。
一开始没什么反应。
半炷香后，她忽然闷哼一声，双手捂住眼睛。
“疼吗？”
叶尘问道。
“像有针在扎。”
她咬着唇，“但……我能感觉到光了。”
她手指慢慢松开。
眼皮轻轻抖动，就像被风吹动的蝴蝶翅膀。
下一瞬，她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的眼睛，蓝光在瞳孔深处流转，就像星星掉进了湖中心。
“我看见了。”
她轻声说，目光落在叶尘脸上，“你瘦了。”
叶尘没有说话，只是把用袖口擦她眼角的动作，换成了轻轻一握。
她笑了，接着站起来，走到桌前，手指在玉简上一划，数据就像河水一样涌了出来。
“让我看看那些代码……”她闭上眼睛一会儿，再睁开时，瞳孔变成了精密的阵图，“它们在动，不是随便传播，而是沿着固定路径——等等……这是……” 她猛地抬头：“通讯网络！
所有藏着代码的传播节点，都嵌在联盟的传讯灵阵里。
每次传讯，都在不知不觉中扩散一段代码。
我们用的每个传音符、每座传讯塔，都是它的载体。”
叶尘眼神一冷：“这么说，从我们内部就已经被渗透了？”
“不止是渗透。”
苏璃盯着玉简，眉头紧皱，“代码在学习。
它记录每次传讯内容，分析行为模式，甚至……在模仿高层指令的频率。”
药无尘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那个小葫芦：“我刚发现，我那‘迷心丹’的配方被人改了！
少了一味‘幻星藤’，多了点不知道是什么的灰——这东西能改丹药的灵性指向！”
苏璃猛地站起来，数据瞳孔飞快旋转：“要是有人把改过的丹药，混进日常供给系统……每次吃，服用者的神识波动，都会被代码捕捉、记录、模仿……” 叶尘慢慢握紧腰间剑柄，声音冷得像冰：“那我们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决定，早就让它知道了。”
药无尘把葫芦往桌上一砸，药液溅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奇怪的弧线，落地时竟然凝成一个小小的符文印记。
苏璃盯着那印记，瞳孔一下子缩小：“这个符号……和石碑底部闪过的光芒，频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