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手掌从控制台边缘缓缓抬起，手底下的维度之种还有些温热，好似晒了许久的玉石，隐隐发烫。
他没有回头，轻声说道：“把‘自由意志共鸣阵’的频率调低三度，别让系统过载了。”
苏璃手指在数据流上轻轻一划，光纹如溪水般退去。
她没有搭话，不过终端上的波形图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药无尘靠在门框上，药篓歪挂在肩膀上，葫芦叮当作响了两声。
“你们俩一个板着脸，一个故作高深，搞得我像来蹭饭的一样。”
他咧嘴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半块干饼，咬了一口，“不过饭呢？
重建政府不请客吗？”
叶尘终于转过身，眉毛动了动：“你昨天咳的血，能瞒一时，却瞒不了一辈子。”
药无尘嚼得更响了：“那又怎样？
总不能一边吐血一边领救济粮吧？
现在十七个维度等着修复，你让我躺着养病，它们还能自己好起来？”
空气安静了一秒。
叶尘抬手，一道灵力轻轻一推，将药无尘肩上的药篓扶正。
他没多说，只说：“从今天起，重建计划分三步。
第一，修复生态核心；第二，清除残留程序；第三，建立跨维度通讯网。
你负责第一项，苏璃主攻数据排查，我统筹调度。”
“听起来像个工头。”
药无尘嘟囔了一句。
“那你就是工头手下的包工头。”
叶尘看了他一眼，“别嫌活儿脏，干不完谁也别想松口气。”
会议室的灯光从冷白色变成了暖黄色，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妥协。
墙上的投影缓缓展开，十七个维度的地形图交错排列着，破损的地方用红光标记着，就像一片片烂疮。
叶尘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金线划过三个重灾区。
“先从这儿开始。
药无尘，你带两支技术队去‘灰壤带’，以‘维度医院’阵列做基础，加点自由意志矿残渣，试试催化再生。”
药无尘把饼渣收起来，拍拍裤腿站起身：“行，但我得提醒你——那地方的地脉早被管理局抽干了，现在补，就跟往枯井里倒水差不多。”
“那就一桶一桶倒。”
叶尘声音不大，“总比干看着强。”
苏璃突然开口：“我要接入所有修复节点的数据流，实时监控。
要是管理局留了后手，咱们得在它激活前切断。”
叶尘点点头：“权限已经开了。
你用主控终端，我让系统给你单开一条加密通道。”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手指一划，数据流像藤蔓一样缠上她的手腕，钻进了瞳孔。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无数维度的裂缝上。
药无尘背起药篓，冲她眨眨眼：“苏姑娘，要是看见我哪天突然跳大神，别报警，那是我在跟地脉沟通呢。”
“那你最好别跳。”
苏璃淡淡地说，“我怕你把仅剩的灵气都折腾没了。”
他哈哈一笑，推开门出去了。
叶尘站在原地，上古灵识在识海里轻轻晃动了一下，就像风吹过湖面。
他皱皱眉，手指在桌角敲了三下——这是他思考的习惯，可这次，灵识的波动来得莫名其妙。
他没细想，就当是连日没睡觉产生的错觉。
灰壤带的地面像烧焦的纸，踩上去扬起灰白色的尘土。
药无尘蹲在裂缝边，手里的法器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铜尺，尺身上刻着七道古纹。
他把尺子插到地缝里，闭上眼睛感受。
三分钟后，铜尺微微抖动了一下，顶端冒出一丝极淡的蓝光。
“有东西。”
他小声说。
旁边的技术员凑过来：“检测到生命信号了？”
“不，是代码。”
药无尘睁开眼，脸色有些难看，“藏在地脉底层，伪装成自然能量波动。
要不是我改了检测频率，根本发现不了。”
他手指一搓，铜尺上的蓝光顺着裂缝往下蔓延，就像一条发光的蛇。
过了一会儿，地底传来微弱的嗡嗡声，好像有个沉睡的机器被唤醒了。
“管理局的‘清道夫协议’……还没死透。”
他冷笑一声，“藏得真深，连地核都用上了。”
他赶紧打开通讯：“叶尘，灰壤带发现隐藏代码，结构挺复杂，像是远程唤醒程序。
建议马上封锁该区域的数据出口。”
通讯那头沉默了两秒，叶尘的声音传来：“收到。
苏璃，同步排查其他修复点。”
苏璃坐在观测室，手指在虚空中飞快滑动。
她的数据瞳孔不断切换模式，从热感、频谱到熵流分析，一层一层地剥开维度网络的表面。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屏幕上，一段代码像藤蔓一样缠在生态修复程序的底层，样子怪模怪样，节点之间是一种接近对称的螺旋结构。
她调出对比图，将这段代码和之前发现的未知信号波形放在一起。
有点不一样。
不是完全一样，但在某个相位上，它们的波动节奏特别相似。
她手指一颤，瞳孔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那不是数据反射，像是一种本能的共鸣。
她猛地把手缩回来，就像被烫着了。
“这代码……不是管理局的。”
她小声嘀咕。
通讯又响了：“苏璃，有结果没？”
她深吸一口气：“代码有规律。
不是随便留下的，是有人精心弄的。
而且……”她顿了一下，“它在等某种触发条件。”
“啥条件？”
“我不知道。
但它的结构……和维度之种初始激活波形太像了。
像双胞胎，又像模仿的。”
叶尘的声音低沉下来：“接着监控，别动它。”
“我不动。”
她盯着屏幕，“但它好像……在盯着我。”
药无尘那边已经动手了。
他把七十二块灵晶重新摆放了一下，组成反向阵列，想用自由意志能量中和隐藏代码。
铜尺插到阵眼，蓝光一下子变强了。
就在能量要对接的时候，铜尺“啪”地裂开了一条缝，顶端的蓝光突然变黑了。
药无尘赶紧抽回手，铜尺掉在地上，黑光像烟一样钻进地缝，消失不见了。
“糟了。”
他骂了一句，“它反向渗透了。”
“所有修复节点，马上中断数据连接！”
叶尘的声音在通讯里炸响，“关闭物理接口，启用隔离协议！”
苏璃手指在终端上飞快地舞动着，强行切断十七个维度的互联通道。
她的数据瞳孔剧烈闪烁，那丝奇异的光又出现了，好像被什么力量轻轻拨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什么，调出药无尘传来的代码片段，放大其中一个节点。
在那儿，她看到一个微小的符号——像折起来的影子，又像闭上的眼睛。
她呼吸一停。
叶尘冲进观测室，肩膀上还带着外面的土。
他站在她身后，盯着屏幕：“这是啥？”
苏璃没回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了：“这不是管理局留下的。”
“那是谁？”
她慢慢抬起手，手指指着那个符号。
“是它自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