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断魂崖的石头上滑过去，叶尘耳后之前跳动的那道银线，这会儿悄悄没了踪影，只在皮肤下面隐隐留了一道特别淡的印子。
苏璃还靠在他肩膀上，呼吸轻轻的，跟一片羽毛落在心上似的。他刚一低头，想给她拨开额前乱头发，那藏起来的银线“嗖”地一下动了，顺着脊椎往心脏那儿跑。
他一下子僵住。
不是疼，就是感觉身体像被别人占了——就好像身体里突然多了个人，慢悠悠地试穿他的骨头。
“苏璃？”他小声喊，声音压得低低的，就怕吵醒啥东西。
可怀里这女的嘴角又往上扬了，那弧度硬邦邦、冷冰冰的，就像被看不见的线扯着。
眨眼间，他的识海“轰”地一下裂开个口子。
不是被人闯进来，是自己分裂了。
一股意志从叶尘的意识里跑出来，跟灵魂出窍似的，轻飘飘地游着。银色头发在风里动了动，指尖轻轻一抬，皮肤上显出个编号：管理局 - 37。
“对不住。”这分身张嘴说话，声音跟叶尘一模一样，就是没温度，“这身体，我租期到了。”
叶尘“噔”地往后退一步，手指本能地敲了敲眉心——他一思考就爱这么干。可这一回，对面这分身也摸着脸颊，好像在想事儿，动作一点儿不差。
“你呢，”分身笑着说，“就是个更完整的版本。你还记得采药那天的悬崖不？记得重生那会儿灵识进来的瞬间不？那不是传承，是重启。你就是第37次运行的‘叶尘exe’，我呢——”他摊开手，“是原始备份。”
叶尘嗓子一紧。上古灵识在他识海里不吭声，就像碰到解不开的乱码，连推演未来的本事都卡在死胡同里。
这时候，药无尘背着药篓从崖边冲出来，脸白得跟纸似的：“尘哥！战甲——！”
叶尘眼睛往下一瞅，发现自己胸口的战甲正慢慢裂开，银色纹路跟血丝似的从缝里渗出来，就像个烂掉的机械尸体。再看对面那分身，战甲好好的，亮闪闪的。
药无尘往前一扑，手里灵瞳残片刚要启动，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场“砰”地弹开，摔在石头地上。他腰上的葫芦滚下来，有一个裂开了，流出半透明的药水，在地上很快变成气，形成一个淡淡的防护阵。
“别靠近！”药无尘大喊，“你们俩都被系统认成‘合法载体’了！战甲在争主控权呢！它……它要执行人格清除协议！”
话还没说完，战甲核心传来断断续续的警报声：“识——别——码——冲——突……执——行——人——格——清——除……”
叶尘眼睛一下子瞪大。他不是在跟外人打，是在跟“自己”抢“我是谁”的定义。
那分身慢慢走过来，抬手摸摸自己的战甲，声音带着可怜人的味儿：“你还真以为，能用‘感情’打败程序？”
“放屁！”叶尘一嗓子吼出来，一拳朝对方砸过去。
分身也不躲，就让拳头砸脸上。皮肤裂开了，没流血，就流出一缕银色数据流，跟撕开的代码接口似的。
“你瞧，”分身笑着说，“你打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弄出来的bug。”
叶尘喘着粗气，指甲使劲儿掐进手心。疼让他清醒点儿——可这清醒，会不会也是程序弄出来骗人的？
就在他心里犯嘀咕的时候，苏璃一下子睁开眼。
眼睛不是金色，也没变成数据那样，就是清亮清亮的，可带着股不属于这会儿的沧桑味儿。
叶尘和那银影都一愣，眼睛都盯着那金色数据流。
她猛地往前一扑，瘦瘦的身子挡在俩人中间，手指在空里一划，从空气里抓出一道金色数据流。那光扭来扭去，显出好多画面：一个少年从悬崖掉下去，一个青年在家族里跪着挨欺负，一个男人抱着冻住的女人大喊……全是叶尘，又好像是不同的轮回。
“别融合。”苏璃声音哆嗦着，可说得清楚，“每次意识分裂，管理局都在收集‘反抗数据’。你们一动手，就是给系统送吃的。”
分身脸色变了变，头一回有点拿不准。
叶尘也愣住。他一抬头，就看见天空不知道啥时候出现一张老大的金色数据网，像蛛丝似的垂下来，每根丝都连着他的战甲、分身的身子，还有苏璃的指尖。
记忆开始往外跑。
他又想起采药时吹过头发的风、母亲最后没说出口的牵挂，还有重生时冲破黑暗的那股力量……
“我不是程序！”叶尘咬舌尖，嘴里一股子血腥味，他死死抓住清霄剑，剑嗡嗡响，就是砍不断那些看不见的数据链。
上古灵识在他识海里自己动起来，还开始传数据，好像被啥高级协议管着。
“停下！”他大喊，咬牙强行停了传承的推演功能，额头青筋都鼓起来，“我才是叶尘！我不是你们的实验品！”
分身冷笑：“你越挣扎，数据越全。”
苏璃突然一抬手，把那截金色数据流使劲儿拍到地上。光屑四处乱飞，她指尖出现跟叶尘耳后一样的银线纹路，皮肤下面隐隐有代码在动。
“你们都弄错了。”她喘着气，抬头看着金网中间，“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咱们自己人。”
金色数据网轻轻晃了晃，中间慢慢显出个符号：就是之前在残片边上看见的‘Σ - 0’编号。
分身这下脸色大变。
叶尘紧紧握住剑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战甲裂缝里渗出来的银光跟身体里乱蹦的能量使劲儿冲突，剑尖微微发抖，就是没落下去。
苏璃头发被风吹起来，有一根发梢慢慢变黑，像被腐蚀了。
剑柄上的血一滴一滴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