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怪空间后，叶尘和药无尘循着线索来到了断魂崖。阳光斜斜地洒在断魂崖的废墟上，碎石缝里冒出淡蓝色的雾气，仿佛有沉睡的数据正在缓缓蒸发。
叶尘站在崩塌的水晶残骸中间，脚底下是尚未冷却的金属灰烬，每走一步都发出“咔嚓”的声响，好似踩碎了许多未完成的梦。
他低下头，看着手心，上一战留下的伤口还在流血，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滴落在一块半融化的水晶碎片上，瞬间变成一缕淡红的烟雾。
药无尘在旁边蹲着，正拿着一根竹筷拨弄地上的数据藤蔓残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东西比丹霞谷的老鼠还难对付。”他小声嘀咕着，竹筷一挑，一根细如发丝的光丝“嗖”地弹起来，直冲着他的眼睛飞去。
他脑袋一偏，险险躲开，只见那光丝在空中转了个圈，朝着叶尘的手腕缠去。
叶尘没有动，他知道躲不过。就在光丝钻进皮肤的那一刻，他反倒抬起胳膊，让它钻进去。
一股冰凉的感觉顺着经脉蔓延开来，就像有条小蛇在血管里爬行。
他闭上眼睛，识海里刚凝聚的能量结晶轻轻颤动，如同钟磬鸣响一般，把那股怪异的波动给压住了。
“稳住了。”他声音沙哑，但很沉稳。
药无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为复杂：“你这是把自己当成容器了啊？”
“不然怎么办？”叶尘朝着中间那块还未完全破碎的主水晶走去，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表面。凉凉的，但里面有微弱的跳动，就像沉睡的心脏。
“她还在里面。”
话刚说完，水晶“咔”地响了一声。裂纹像蜘蛛网一样散开，蓝光从缝隙里喷射出来，把整个废墟都照亮了。
一个瘦瘦的身影慢慢飘了起来，头发乌黑，素裙破破烂烂的，正是苏璃。
她眼睛闭着，嘴唇发白，眉心那点血色莲花印记怪异地闪烁着光，就像在呼吸。
“苏璃！”药无尘冲过去，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场弹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叶尘一步都没动。他拔出清霄剑，剑身轻轻颤抖，蓝斑那儿还有战甲留下的余温。
他把剑尖点在地上，灵识钻进传承深处，默念口诀。
一个古老符文从剑柄冒出来，顺着剑身往下流淌，变成一股反向灵流，钻进水晶核心。
“维度急救协议，启动。”
一下子，缠在苏璃身上的数据藤蔓剧烈地抽搐起来，就像被电到的蛇群。
它们疯狂扭动，想要反扑，却被那股灵流硬生生扯了下来，一根一根断开，变成了飞灰。
最后一根藤蔓断开的时候，苏璃猛地睁开了眼。
金光，不是阳光折射，也不是灵力反照，而是从她瞳孔深处冒出来的纯粹数据流。
那光刺得人眼睛生疼，连空气都被撕开了小波纹。
“叶……尘……”她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从机械喉管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杀了我……现在……”
叶尘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她的皮肤开始裂开，缝隙里渗出幽蓝色的光，就像身体里有好多小电路在运转。
空气中出现了一串串流动的代码，冷冰冰、有秩序、没有一点生命气息，却带着一股怪异的韵律，就像在唱一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歌。
药无尘猛地打开药篓，翻出一块有裂痕的灵瞳残片，对着苏璃照过去。
残片嗡嗡作响，映出她身体里的数据结构图。
“我操……”他声音颤抖，“这病毒……和你的‘维度之种’基因序列……相似度999！”
叶尘心里一震。不是外面来的，是变了样，是“自由意志”在数据洪流里扭曲后，拿她当载体重新冒出来的病毒母体。
“她正变成你的病毒母体！”药无尘抬头，眼睛里全是恐惧，“尘哥，你要是靠近，等于往火坑里跳！”
叶尘没有说话。他慢慢放下剑。剑碰到地面，轻轻响了一声，好像在告别。
他一步一步朝苏璃走去，每一步都踩在飞散的数据残渣上，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她的身体在抽搐，指甲使劲抠进手心，血顺着指缝滴下来，在空中变成一串一串跳动的代码。
“别过来……”她咬牙，声音都破了，“我会……毁了你……”
叶尘在她面前站住。他抬手，不是要攻击，也不是要封印，而是轻轻握住她那只抖得厉害的手。
她的指甲划破了他的手心，血混在一起，滴在她嘴边。
她本能地舔了一下，动作停住了。那一滴血，好像唤醒了什么。
叶尘弯下腰，把她轻轻抱在怀里。
她的身体冰凉，却一直往外冒着高温的数据辐射，烫着他的皮肤。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乱得很，就像两颗心脏在抢一个胸腔。
他在她耳边小声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竹林：“那就让我做你的杀毒软件。”
话一说完，他主动打开识海。能量结晶“轰”地转起来，变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把两人罩在里面。
外面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下她身体里病毒代码流动的声音，像潮水一样冲进他的意识里。
一条条数据流冲着他的记忆、情感、意志，他看见她被冻在寒潭里十年，头发上都是霜，手指还攥着一朵早枯萎的白玉兰；他看见她在玄阴宗大殿跪着，夜无殇给她戴上血色头冠，她嘴角笑着，眼里却没光；他看见她吞下禁药那一刻，脸都毁了，却对着镜子小声说：“叶尘，你要活着。”
“我不要完美世界。”她在数据流里小声说，“我只要你在。”
叶尘眼睛发热，却笑了。
他把那股病毒流引到自己的经脉里，拿血当钥匙，拿情当防火墙，硬是把狂暴的数据洪流变成了能控制的能量。
他的胳膊上开始出现细细的裂纹，蓝光从皮肤下面透出来，跟苏璃身体里的光互相呼应。
药无尘眼睛都瞪圆了，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力场挡住。
他只能干看着，看着叶尘的头发一缕一缕变黑，就像被看不见的腐蚀液腐蚀。
“尘哥……”他嘟囔着，“你疯了……你这是在拼命啊……”
叶尘没有回头。他只是把苏璃抱得更紧，好像要把她揉进骨头里。
“我早就疯了。”他轻轻笑着，“从十六岁那年，在山里捡到那道灵识开始，我就没打算好好活。”
苏璃的抽搐慢慢停了，金瞳里的光开始变弱，裂纹也不再开裂了。
她靠在他怀里，呼吸很弱，但终于有了活人该有的温度。
药无尘松了口气，刚想过去看看，突然眼睛瞪大。
“等等——”他死死盯着苏璃垂下来的头发。
一根黑发从她鬓角滑下来，轻轻擦过叶尘的脖子。
那根头发本来是黑的，碰到他皮肤那一刻，竟开始泛出金属一样的银光，就像被什么程序改了。
叶尘感觉到不对劲，低下头看。
银光顺着头发蔓延，悄悄钻进他脖子皮肤里。
他没有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稳，接着往前走。
药无尘在后面大喊：“尘哥！你身上——”
叶尘抬起一只手，打断他。
阳光照在他的肩膀上，一半亮堂堂，一半阴影。
他左耳后面，一道细得像头发丝的银线慢慢冒出来，就像一段被激活的代码，在皮肤下面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