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侯且慢!”
白莲童子眼见申公豹二人人头都要落地了,再也没时间纠结其他,赶紧站出来阻止。
袁福通皱了皱眉,“圣使可是要给这二人求情?”
白莲童子无奈道:“杀俘不祥。”
“去他娘的!”袁福通袖袍一拂,不耐道:“咱都被骂成这样了,还管他娘的详不详?砍啦,砍啦,统统给咱砍啦!”
见过嘴贱的,就没见过这么贱的。不管他混得多惨,怎么说也是一方诸侯,岂能让一黄口小儿这般辱骂?
“住手!”眼见有妖王上前就要动手,白莲童子再次出声,打断了对方,“常言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来使?”袁福通浓眉一挑,指着朱升,大骂道:“就他?也配?他要是能拿出使者节钺,老子把头砍下来,给他当球踢。”虽然怒气未消,倒也没有急着要砍人,只是一脸探究地看向白莲童子。
白莲童子一脸苦相,活像他的准提师父。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君主,也不会派这么个憨批做使节。朱升二人是万万拿不出使者节钺的。
最近一直都很有智慧,怎么今天就不够用了?
白莲童子很是头疼,如果不给出合理的解释,今天很难保下二人性命。申公豹有着圣人门徒的身份,或许能留得一条命,那小子是毫无活路可言。
大脑飞快运转下,突然灵机一闪,“袁侯,这二人在朝歌身份不凡,不如暂时收押。他日若是战场失利,说不定还有用处。”
这也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了。
袁福通略作沉吟,罢手道:“就这样吧,赶紧拉下去,看着烦。”作为一方诸侯,久经沙场,战俘交换的事情,时有发生。
两人很快被拉了下去,临走前申公豹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莲童子。如果说袁福通能想到这种理由,他信。以白莲童子的智慧,能想到这方面,打死他都不信。
这丫的有问题!
申公豹二人被拉走后,客堂上再次回到军略方面的议题。北海诸侯苦朝歌久矣,刚刚立下清君侧的大旗,可以说响者云集。
有着各路妖王的协助,一路上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几天功夫已经连下数城,可以说形势一片大好。
各路妖王兴奋得嗷嗷叫,只有袁福通本人忧心丛丛,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像做梦,一路上就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抵抗。
作为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又听了阴寿好几天的兵法讲解,直觉告诉他,这很不正常。
“大家都说说吧,对于当前局势有何看法?”
袁福通看着一众妖王们,心底无奈摇头,这些家伙杀人个个有本事,打仗就很一般了。
此刻袁福通最迫切的就是需要一个像样的谋士,想到这里又下意识看向申公豹离开的背影。
此人能广交天下友,除了自身本事够硬之外,智慧必然超群。有申公豹能打的,没他兄弟多;有他兄弟多的,没他能打。
这是个狠角色,如果能招募到自己麾下
袁福通只是想想就摇了摇头,申公豹何许人,岂会将他看在眼中?
“我们应该直取朝歌。”
“不对,还是稳扎稳打得好。”
一群妖王吵个不停,好好的议事厅,被吵成了菜市场。
面对这一群乌合之众,袁福通甚是头大。
缓行几步,来到白莲童子身边,低声道:“圣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白莲童子点了点头,之前保下申公豹二人,袁福通算是给了他面子,此时就当还人情。
两人来到偏厅,袁福通低声道:“圣使与申公豹申先生,同属圣人门徒,不知圣使能否帮忙劝降申先生?”
“啊?”白莲童子万万没想到,袁福通居然会生出招揽申公豹的想法。
在修行界,人家是阐教二代弟子;在朝堂,人家是当朝国师,主理一部政务的实权大佬,你拿什么招揽人家?
梦想吗?
别逗了,人家活了多少岁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情怀吗?
你特么就一造反头子,还是别人的马前卒,有个鸡毛情怀。
袁福通见白莲童子神色变幻不定,脸色微苦。无法招揽申公豹也是意料之中,否则之前就不会对申公豹动杀心。
杀申公豹是认真的,招揽申公豹同样是认真的。
作为一方诸侯,盘踞北海多年,条件清苦,不表示脑子里全是土,岂会轻易让情绪左右?
“袁侯有所不知,如今虽然四教联合灭商,但我们西方教略有不同。其他三教对我们西方教成见颇深,我们与三教势力,没你想得那么融洽,此事怕是难办。”
白莲童子眼见袁福通情绪更加低落,突然智商再此占领高地,为什么不借着招降的机会,放走这二人?念及于此,话锋一转,“不过申道友非常人,此事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当真?”袁福通涣散的眼神中突然有了光,如今他最缺的不是战将,而是谋士。
白莲童子点了点头,见袁福通一脸热切的眼神,又开始打预防针:“招降是有风险的,尤其是像申道友这般奇人。”
“没关系。”袁福通苦笑道:“既然是要招揽,总要拿出些诚意。”杀俘这种事,只要当时没杀成,后面就很难杀得了。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换走或者救走,身份越是高贵,越是如此。
白莲童子略作沉吟,又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且先关他们几天。不过在此期间,袁侯倒是可以先接触接触。申道友此人虽为阐教二代弟子,其人在阐教中时常被人排挤。袁侯只要给予足够的尊重,就算事不可为,至少也不会引来对方恶感。”
袁福通点了点头,“圣使所言甚是,诸多高手中,也只有圣使有此真知灼见。”认可白莲童子的提议的同时,顺便拍了个马屁。
白莲童子也觉得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带着笑意回到前厅,继续听妖王们吵架。心中还在琢磨着申公豹的具体身份,这丫的到底是哪方的?
顶着阐教二代弟子的名头,在朝歌当国师,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当今世上,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阐教与大商已经不死不休,此时申公豹的立场就很重要。
他到底是助商讨逆,还是名为商臣实为周贼,外人很难说得清。
因为他在阐教的尴尬地位,哪种可能都有可能发生。
申公豹是必须要放走的,但是怎么放可是个技术活,因为自己可不是单纯的反贼。
白莲童子想着想着就想抓头,智慧的火星子在脑海里乱串,只觉得头皮发痒。
好像又不够用了。
且说申公豹二人被押送地牢中,因为两人身份不同,地牢倒也干净。
“先生,你为什么不让俺多骂几句?”
朱升刚得自由,立即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申公豹笑道:“你但凡再多骂一句,你这一身傲骨怕是要埋骨他乡了。”
朱升:“俺这一身傲骨,何惧”
“得了吧你!”申公豹没好气道:“要是没你这一身傲骨,咱们早回朝歌了。”
一想到朝歌,朱升也是头疼起来,如今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还不知道要关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去。
他一身傲骨不惧生死,不妨碍他怕黑,怕饿想家想大王
些许风霜罢了。
“现在知道怕了?”申公豹见朱升一副沮丧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某早跟你说过,脊梁再硬,没有强大的实力,是无法顶天立地的。”
“呵!”朱升一脸不服气,“先生这么厉害,怎么也被关这里来了?”
“你!”申公豹抬手就是一个大逼兜,这特娘的不好好反思自己,反而开始顶嘴了。
“反正某也不会死,有些人就难说咯。”申公豹呵呵笑道:“骂人的又不是某,要砍头也不会砍某的脑袋。”
“一群逆贼,不当骂吗?”朱升倔强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啪啪啪——
“好一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申公豹正想挤兑朱升几句,门外却响起袁福通的鼓掌声。
“逆贼,你要作甚?”
朱升眼见来人是袁福通,眼睛里火星子直往外突。
“呵呵。”袁福通呵呵笑道:“小孩子不要张口闭口就是逆贼,咱好歹也是一方诸侯。”
朱升不服,“你都造反了,还不是逆贼?”
“谁说咱造反了?”袁福通笑道:“咱是清君侧,替大王清除奸佞。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哼!”朱升冷哼一声,“你无诏兴兵,就是叛逆。”
袁福通:“可是大王也没有下诏,不让咱举兵清君侧啊。”
“你”朱升虎目睁了睁,恁是挤不出一个字来,可怜他原本只是一小小侍卫,哪懂朝堂纷争。
袁福通看着朱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小子嘴是够贱,人也是真的憨。他基本排除申公豹与朱升是探子的可能。
没有哪个主事者,会派这么个憨批去刺探军情,那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再说就这智商,能探听个毛。
这两位不会真的来挖地豆的吧?
袁福通陡然间冒出这么一个荒谬的想法。
朱升憋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只得又道:“你勾结妖族,就是逆贼。”
“妖是妖他妈生的,人是人他妈生的。都是众生一员,怎么能说勾结呢?”袁福通再次笑道:“截教真修十之八九皆为妖仙,他们效忠于大王,难不成他们也是逆贼?”
“你”
朱升真是后悔,他的一身傲骨为什么没长在舌头上,只能求助地看向一旁的申公豹。
遇到能打的很难办,遇到能扯的也很难办。他对申公豹所说的修行界险恶,总算有了直观的认识。
申公豹笑了笑,“袁侯贵为一方诸侯,醒掌天下权,坐卧美人膝,何故造反?”他可没时间跟袁福通掰扯,直接一语定性。
“申先生误会了。”袁福通苦笑道:“袁某不是”目睹申公豹似笑非笑、目光笃定的眼神,当下改口道:“袁某有不得不反的理由。”
申公豹摊了摊手,示意请开始你的表演。
袁福通尬笑几声,脸色一肃露出悲怆之色。
“某虽为一方诸侯,奈何北海乃苦寒之地,每年税贡皆难以交付。朝堂更有费仲尤浑之流,肆意专权、贪污受贿,咱们北海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了啊,申先生!”
最后一句话,竟是带上了哭腔。
这一番哭述,听得朱升心里拧巴得很,北地实在是太苦了。这一路,他是亲眼所见,
申公豹笑道:“直说吧,什么事?”他可不像朱升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感动,哪怕袁福通说的是事实,但这并不是造反的理由。
“请先生助我!”
袁福通说着长身一拜。
这一幕把朱升惊呆了,俺所料不差的话,这家伙是在挖自家大王墙角?
然后默默看向自家先生,师尊你可要顶住呀,千万不要被人骗了去!
申公豹笑道:“你是要某助北海脱离苦海,还是助你清君侧?”
袁福通疑惑地看向申公豹,“先生,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申公豹笑道:“某虽不才,却受大王器重,赐予国师尊号,入内阁参政,主领一部政务。助北海脱离苦海,本是分内之责。”
“北地之苦,某已经知晓,且有破局之法,只是尚需时日。袁侯贸然兴兵,其情可原,其理难恕。”
他没再给袁福通扣上造反的帽子,已经是看在对方知礼的面子上了。前行几步,逼问道:“袁侯,你倒是说说,要某如何助你?”
这申公豹果然难缠!
袁福通心中暗骂一声,同时也更加希望申公豹能留下来,如今北海就需要申公豹这样的人才。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袁福通起身打开牢门,做了个请的姿式,“申先生,请。去留随意。”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申公豹笑笑,后退几步,不再搭理袁福通。
反贼就是反贼,怎么说都是反贼。
袁福通见申公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只得默默退出牢房,却并没有关上牢门。
姿态已经做了,就要做足。
朱升待袁福通走后,对申公豹问道:“先生,我们为何不走?之前抓我们时,我们要逃。现在放我们时,为何反而不走?”
“你这憨批!”申公豹笑骂道:“如果他真要放我们走,不开牢门,我们也能走。如果他不放我们走,就算没有这地牢,咱们也出不了北海。”
朱升一脸懵逼,太绕了。
“那我们到底是走还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