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压抑，令人窒息。
器械储存室里没有窗户，只有门缝底下透进来的一丝微弱、摇曳的应急灯光线，勉强勾勒出屋内几人惊恐未定的轮廓和堆叠的杂物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金属和纸张混合的陈旧气味，此刻还加入了浓重的血腥味——来自门外，也来自刚刚被咬伤的护士小刘溅射到其他人身上的点滴血迹。
“呜……” 那个差点瘫软的女护士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更添绝望。
“闭嘴！” 医生压低声音，严厉地呵斥，但他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想把它们都引过来吗？”
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门外，撞击声和嘶吼声并未停歇。那些感染者似乎并未放弃，仍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撞击着铁门。沉闷的“咚……咚……”声，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林墨靠着门，能清晰地感受到门板传来的震动。他死死地盯着门缝下那晃动的光影，心脏随着每一次撞击而收缩。这扇门能撑多久？他不知道。
他更担心的是苏沐晴。
借着那微弱的光线，他凑到担架床边。苏沐晴依旧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后脑包裹的纱布上，暗红色的血迹似乎又扩大了一些。必须尽快手术！否则……颅内持续出血，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现在别说手术，连离开这个房间都成了奢望。
“医生……” 林墨看向那个中年医生，声音干涩，“她……还能撑多久？”
医生凑过来，再次检查了一下苏沐晴的瞳孔和生命体征，脸色无比凝重。“情况很不乐观。颅内压可能在持续升高，必须尽快解除压迫……我们被困在这里，每耽搁一分钟，她的生存几率就下降一分……”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插进了林墨的心里。
“那我们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吗？” 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护士颤声问道，语气充满了绝望。
医生沉默着，他也毫无办法。外面的情况超乎了任何人的想象和应对能力。
林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思考，必须找到出路。
他回忆起刚才在走廊上看到的一幕幕。那些感染者的特点：行动不算特别快，但力量很大，不知疼痛，攻击方式单一（扑咬），似乎主要依靠视觉和听觉……
听觉！
他猛地看向还在低声抽泣的年轻护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严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门外的撞击声，似乎……减弱了？
是因为失去了目标吗？
林墨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铁门上，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嘶吼声和脚步声似乎正在远去？它们……离开了？
一丝微弱的希望在他心底升起。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门锁轻轻拧开，然后，用最小的力气，将门拉开了一条细不可查的缝隙。
一只眼睛凑到门缝前，向外窥视。
走廊里，灯光依旧忽明忽灭。地上躺着几具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尸体，鲜血涂满了墙壁和地板。刚才追着他们过来的那几个感染者，此刻正背对着储存室，蹒跚着朝着走廊另一端，那几个逃命者消失的方向走去。
机会！
林墨心脏狂跳。这是唯一的机会！趁着感染者被引开，必须立刻冲向手术室！
他猛地关上门，转身，压低声音对里面的人快速说道：“它们走了！往另一边去了！我们趁现在，立刻去手术室！”
医生和护士们的脸上露出了绝处逢生的激动。
“快！动作轻！” 医生立刻指挥道。
几人再次推动担架床，林墨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走！”
他们冲出储存室，沿着走廊，向着手术室的方向狂奔。轮子在地面上发出噪音，但在空旷和远处依旧存在的嘈杂背景下，并不算特别刺耳。
手术室的指示牌就在前方二十米不到的地方！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到手术室门口时，旁边一扇虚掩着的、写着“医生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撞开！
一个穿着被鲜血染红白大褂、半边脸都被撕烂，露出森森白骨的医生感染者，嘶吼着扑了出来！它的目标，直指跑在最后面的那个年轻护士！
“小心！” 林墨眼角的余光瞥见，想也不想，抓起旁边推车上一个不知名的金属器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感染者的头部狠狠砸去！
“嘭！”
一声闷响。
那感染者被打得一个趔趄，动作停滞了一下。但它似乎毫无感觉，晃了晃脑袋，浑浊的眼睛再次锁定目标，继续扑来！
它的嘶吼声，在相对安静的这片区域，显得格外清晰！
“吼——！”
这一声嘶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短暂的平衡！
远处，那些原本被引开的脚步声和嘶吼声，顿了一下，然后迅速朝着这边靠近！
“快！进门！” 医生已经冲到了手术室门口，用力拍打着门，“开门！快开门！有伤员！”
手术室的自动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但已经晚了。
走廊两端，影影绰绰，数个扭曲的身影，嘶吼着，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蜂拥而来！
最近的，就是那个被打了一棍、依旧不依不饶的医生感染者！
年轻护士吓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墨目眦欲裂，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他一把抓住那年轻护士的胳膊，用力将她往手术室里一推，同时对着医生吼道：“带她进去！关门！”
然后，他转身，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感染者潮，以及近在咫尺的医生感染者，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不能退，他一旦后退，手术室的门就关不上，所有人都得死！
他抬起脚，用尽全力，狠狠地踹在医生感染者的胸口！
那感染者被踹得向后倒去，暂时阻碍了一下后面涌来的感染者的脚步。
“林墨！快进来！” 医生在门内焦急地大喊，手术室的门正在缓缓关闭！
林墨看了一眼即将合拢的门缝，又看了一眼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医生感染者，以及后面越来越多的恐怖身影。
他一咬牙，一个侧身，在门即将完全关闭的最后一刹那，险之又险地滚进了手术室！
“砰！”
厚重的自动门彻底合拢，将外面所有的恐怖和嘶吼，牢牢隔绝。
林墨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他抬起头，看向手术室内。
明亮的无影灯下，苏沐晴已经被转移到了手术台上，医生和护士们正在紧张地做着术前准备，仿佛门外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或者说，他们强迫自己不去想。
但林墨知道，他们只是暂时安全了。
而苏沐晴的生命，依旧悬于一线。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门外越来越密集的撞击声和嘶吼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