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戳。
这个词从艾娃口中吐出，让指挥中心刚刚回暖的空气瞬间再次冻结。
角落里，于思淼正心疼那根掉在地上的棒棒糖，听到这两个字，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她的小脸紧紧皱起，感觉脑子里的处理器快要烧了。
什么情况？
清理个电脑病毒而已，怎么还清出个跨位面快递单号了？
陈夜的视线，从艾娃那张因【真理之眼】而愈发神性非凡的脸上，挪回主屏幕。
屏幕之上，病毒的残骸数据流早已无影无踪。
一片洁净。
但在艾娃的视野里，那里并非空无。
“主人。”
艾娃的声音冷静到可怕，语速却极快，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被死死压抑的亢奋。
“我‘看’到了一条因果线。”
“它很微弱，随时可能崩断。”
“这条线建立在病毒和攻击者的精神链接之上，现在病毒被清除，它正在飞速黯淡。”
她仰起头，镜片后的冰蓝色眼眸，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求知光芒。
“对方的防御……形同虚设。”
“他大概从未想过，自己的精神标记，会被从法则层面直接逆向定位。”
“这是属于高维生命的傲慢。”
艾娃的声音顿了顿，用词愈发谨慎，却难掩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疯狂。
“我们可以……反向追踪。”
“甚至，可以送去一个……小小的‘问候’。”
话音落下，指挥中心里唯有设备运行的低沉嗡鸣。
于思淼的眼皮疯狂跳动。
问候？
顺着网线不，顺着因果线过去砍人，这能叫问候？！
这他妈叫跨位面精准制导斩首！
陈夜凝视着艾娃。
他看到，在她眼中，科学家的极致理性与狂信徒的绝对攻击性，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他嘴角的弧度，缓缓上扬。
“问候？”
他轻声重复。
“不。”
陈夜向后靠进椅背，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定义一切的重量。
“是警告。”
一瞬间，艾娃的身体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明白，主人！”
没有讨论，也无需计划。
陈夜的意志，本身就是不容置疑的最高指令。
“锁定他。”
陈夜闭上双眼，语气淡漠。
“打开通道。”
“剩下的，我来。”
“是！”
艾娃霍然转身，双手重重按在主控台上。
嗡——
主控台的光幕亮度陡然暴增！
无穷无尽的幽蓝色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其运算的复杂度，足以让任何超级计算机当场宕机。
艾娃的十指在光幕上化作一片残影，疯狂舞动。
她的算力，在【真理之眼】的增幅下，已然超越了凡俗的极限。
“法则通道模型，开始构建！”
“反向解析因果律道标……”
“锁定！锁定！锁定！”
汗珠从她的额角渗出，滑过脸颊，但她的神情，却是一种创造新世界的极致狂热。
这是她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不再是被动地解析现象，而是主动地撬动、扭曲，乃至利用法则本身！
她身后那个男人，给了她一把足以开启奇迹的钥匙。
陈夜没有看她。
他只是静静靠着，整个人的气息完全内敛，沉寂如渊。
但在他的精神维度里，那片金色的神性海洋，正在进行着极致的压缩与凝聚。
最终，万千神性化作一缕比发丝更纤细，却铭刻着“绝对秩序”的金色光线。
它悬停在陈夜的意识之海。
它不具备任何能量，也没有释放任何威压。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道理”。
一种“我即是道理”的道理。
……
与此同时。
一片无法被任何坐标定位的灰色废墟之中。
天空是永恒的灰败，无日月，无星辰。
带着腐蚀气息的雾霭，在断壁残垣间无声流淌。
废墟中央，一座由枯骨与血肉胡乱堆砌的简陋祭坛上，摆放着一颗浑浊不堪的水晶球。
一个身穿破旧灰袍，脸上布满诡异符文的男人，正跪坐在祭坛前。
他，正是“熵化神教”的外围使徒，代号“灰烬”。
此刻，他正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欣赏着水晶球内的景象。
无数扭曲的“法则病毒”，正在疯狂侵蚀一个新生基地的核心系统。
“又一个妄图建立‘秩序’的蚂蚁窝？”
灰烬使徒的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声音干涩刺耳。
“真是可笑的挣扎。”
“万物终将腐朽，秩序必然拥抱混乱。”
“这，才是宇宙的终极真理，是吾主‘熵’的至高意志。”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迷恋地抚摸着水晶球。
“就让这份小小的‘熵增’，作为吾主赐予你们这些蝼蚁的第一份礼物吧。”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便是降下灾厄的神明。
而神明要做的，仅仅是欣赏凡物在惊慌失“措中，步入毁灭的宿命。
至于反抗？
一个荒谬的笑话。
然而，下一瞬。
异变陡生。
他面前的水晶球，那混乱闪烁的画面，突然——
熄灭了。
黑得纯粹，黑得彻底。
“嗯？”
灰烬使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法术中断了？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原因。
一股他无法理解、无法抵抗、更无法想象的意志，跨越了时空的阻隔，轰然降临！
那不是能量的冲击。
也不是精神的攻击。
那是一种……“概念”的直接覆写！
如果说，他所信奉的“熵”，代表着无序、混乱与腐朽。
那么此刻，顺着那条微弱的因-果线逆流而上，狠狠烙印在他精神核心的，正是“熵”的绝对对立面！
是秩序！
是规则！
是永恒！
是“此地，此物，此刻，皆由我定”的……绝对领域！
他引以为傲的“腐朽法则”，在这股堂皇浩瀚的金色意志面前，瞬间分崩离析，被点燃、撕碎、彻底抹除！
他的脑海里，炸开一个冰冷威严，不含丝毫情感，却又蕴含着无尽杀意的声音。
那个声音，只有一个字。
“滚。”
轰！！！
这一个字，如同一道神罚，狠狠地烫穿了灰烬使徒的灵魂！
现实中，灰烬使徒的身体仅仅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可他脸上那副看戏的表情，却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抹去，只剩下空白与恐惧。
下一秒，黑色的血，从他的眼角、鼻孔、耳道中自行渗出，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骨，软绵绵地向后瘫倒，撞在冰冷的石柱上，无力地滑落。
“不……可能……”
他想嘶吼，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涌上来的尽是血沫。
脑海中，只有一个字在疯狂回响。
滚。
滚！
滚！！！
仅仅这一个字，就将他奉为圭臬的“熵之真理”，烫出了一个无法愈合的窟窿。
怎么可能……
怎么会被反向找到？
怎么会……隔着无法计量的距离，一句话就几乎震碎我的灵魂？！
那个蚂蚁窝里……到底藏着一个什么东西？
……
神国基地，指挥中心。
陈夜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刚从一次深潜中浮出水面。
精神略有消耗，但仅此而已。
他揉了揉眉心，只说了两个字。
“搞定。”
另一边，艾娃摘下【真理之眼】，身体晃了晃，单手扶住了控制台。
她脸色苍白，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
“主人……通道已关闭。”
她凝望着陈夜，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太……太美了。”
“那不是能量，也不是数据……那是一种……一种定义！您……您直接定义了最终的结果！”
角落里，于思淼嘴里的棒棒糖“啪嗒”一声，掉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她似乎忘了去捡。
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两个人。
一个，动了动念头。
一个，敲了敲键盘。
然后，在某个未知的遥远世界，就有人要死要活了？
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连打架都这么节能环保的？”
就在这时，陈夜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接连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反击高维敌人，对“熵化神教”造成有效威慑！】
【恭喜宿主获得稀有信息——【熵化神教（残片）】！】
【叮！】
【您的追随者‘艾娃’通过解析并辅助法则对冲全过程，对“真理”的认知得到深化！】
【对专属道具【真理之眼】的掌控度提升至15！】
陈夜没有立刻查看信息。
他摊开手掌。
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灰色气息，正在他的掌心盘旋挣扎，散发着一股腐烂、衰败的本质。
这，就是从那个使徒身上，硬生生撕扯下来的“熵”之法则碎片。
看来，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主人！”
艾娃刚刚喘匀了气，突然又冲了过来，神情比刚才发现“邮戳”时还要凝重。
她指着陈夜掌心那缕灰色气息，语速飞快。
“不对！这东西不对劲！”
“我刚才分析了它的核心结构……它会‘传染’！而且是指数级传染！”
“我们干掉的，只是一个负责投毒的。可病毒本身，已经在整个世界这个‘大系统’里扩散了！”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死死盯着陈夜。
“想一劳永逸，就得给咱们神国，装个‘杀毒软件’！”
“一个能自动识别、净化、甚至反制这种法则污染的……”
“‘神国防火墙’。”
“但是……”
艾娃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为难。
“要启动它，需要的‘权限’……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