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余火归途(1 / 1)

晶核大厅内,时间仿佛被那旋转的几何能量结构所扭曲,每一秒都被拉长成充满压力的永恒。

林破军站在平台中央,手中紧握着那枚淡蓝色的“天问”数据晶体。晶体入手温润,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与他体内沉寂的坐标印记形成微妙的对比——一个是冰冷的毁灭道标,一个是古老的观测余晖。他将要去“使用”后者,而前者则像一颗埋藏深处的定时炸弹,安静地蛰伏着。

苏洛和廉贞已经分别站到了平台边缘刻有天府星与廉贞星符号的共鸣基座上。基座的水晶柱感应到星曜之力,微微亮起,发出低沉的共鸣嗡鸣。苏洛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坚定,双手按在基座表面,淡黄色的光芒缓缓注入。廉贞则闭目凝神,规则线条如同细密的根须,从指尖延伸,与基座内部复杂的符文结构接驳、同步。

武曲守在维生装置旁,背靠着冰冷的晶石,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指向大厅唯一的入口以及四周那些晶光流转的墙壁,防备着可能从任何地方出现的威胁。天相依旧沉睡在维生装置中,面容安详,仿佛超脱了即将到来的一切。

那位自称“禄存守墓人”的遗民,佝偻着身躯,走到平台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刻满更古老符文的石质控制面板前。他枯瘦的手指以一种奇异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地按下、滑动、勾勒。随着他的动作,整个晶核大厅仿佛“活”了过来。

穹顶和四壁的巨大水晶开始有节奏地明暗闪烁,内部流淌的银色光流加速,发出如同风琴管般的低沉和鸣。大厅边缘那些失落族人的晶化遗骸,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召唤,骨骼表面泛起微弱的、同频的淡蓝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应和、助威。

平台中央那复杂的几何能量结构旋转速度开始加快,形态变化更加剧烈,中心区域逐渐形成一个光线扭曲的、深邃的“焦点”。

“就是现在……外来者……将‘天问’……与你的坐标……你的意志……注入‘焦点’。”守墓人的声音苍老而缥缈,仿佛与大厅的共鸣融为一体。

林破军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他不再去压制体内那枚坐标印记,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手中的数据晶体上,同时,在心中清晰地勾勒出廉贞提供的“苍穹之眼”全球会议地点的空间坐标——那是一个位于某处大洋深处、环境特殊、相对“干净”的岛屿坐标。

他将这个坐标信息,连同自己对归途的渴望、对同伴的责任、对文明未来的信念,以及那份从血池中领悟、从星耀中获得的“承载”之意,一并灌注进那枚“天问”碎片之中!

嗡——!!!

数据晶体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纯粹的淡蓝,而是混杂了一丝属于林破军的紫色星辉,以及坐标信息带来的、独特的空间锚定波动!晶体变得滚烫,内部星河仿佛要喷薄而出!

林破军感到一股庞大、冰冷、却又蕴含着无穷信息的洪流,从晶体中倒灌入他的手臂,冲入他的精神世界!那是“天问信号”残余的碎片,是无数古老观测数据的沉淀,是规则本身的冰冷回响!这股力量并非恶意,但其浩瀚与“非人”的特性,几乎要瞬间冲垮他的意识!

他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将紫薇星力“承载”的特性催发到极致!不去对抗,不去理解(也无力理解),只是如同堤坝,如同容器,引导着这股洪流,连同自己的意志与坐标,狠狠刺向平台中央那旋转几何结构的“焦点”!

轰——!!!

仿佛一颗星辰在狭小空间内被点燃!

几何能量结构中心的光线扭曲点猛地扩张,变成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疯狂旋转的淡蓝色漩涡!漩涡深处,不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呈现出无数快速闪过的、模糊的星空背景、破碎的大陆轮廓、以及难以名状的维度皱褶!

整个晶核大厅剧烈震动!穹顶的水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纹开始蔓延!地面的平台也在震颤,共鸣基座上的苏洛和廉贞身体剧震,但他们死死支撑着,将自身星曜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基座,维持着整个装置的稳定与能量供给路径的畅通。

守墓人的动作更快了,他枯瘦的手指几乎化为残影,在石质面板上疯狂操作,口中念诵着无人能懂的上古咒文,引导着大厅积蓄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涌入那疯狂旋转的通道漩涡!

“通道正在形成!持续下降!”廉贞紧闭双眼,通过规则连接感知着通道的状态,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焦急。

“坚持住!”苏洛的淡黄光芒已经扩展到整个平台,试图加固这片摇摇欲坠的空间,但她自己的力量也在飞速消耗,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武曲的怒吼和武器开火声突然响起!只见大厅入口处以及几处晶壁较薄的位置,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数个形态扭曲、介于虚实之间的暗紫色阴影正试图挤进来!它们散发着纯粹的恶意与混乱,是“彼端”的低语被通道能量吸引而凝聚成的临时实体!

“滚开!”武曲的脉冲光束和爆弹在那些阴影上炸开,虽然无法彻底消灭它们,却成功阻挠了它们侵入的步伐。但更多的阴影正在从晶壁外渗透、凝聚!

林破军作为能量注入的核心,承受的压力最大。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如同被放在磨盘下碾压,身体每一寸都在哀嚎。但他不能退!通道的漩涡正在逐渐变得清晰,漩涡中心,一幅相对稳定的画面开始呈现——那是一片被碧蓝海水环绕的、有着奇特几何结构建筑的岛屿上空!

那就是目标地点!

“就是现在!走!”守墓人发出一声沙哑的咆哮,双手猛地按在控制面板的中心!

平台边缘三个共鸣基座光芒大盛!苏洛和廉贞的力量被瞬间抽空,两人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平台中央的通道漩涡猛地向内一缩,随即爆发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精准地笼罩了平台上的所有人——林破军、苏洛、廉贞、武曲,以及维生装置中的天相!

“外来者……答辩者们……愿星火……永不熄灭……”守墓人最后的声音,伴随着大厅穹顶水晶大块剥落、崩解的轰鸣,渐渐远去、消散。

天旋地转!与进入“归墟裂隙”时相似的、但更加狂暴猛烈的空间撕扯感再次降临!

这一次,通道似乎更加“拥挤”和“混乱”。林破军在剧烈的眩晕和痛苦中,似乎“看到”了无数飞速掠过的光影碎片:有上一个周期失落文明最后的绝望面孔,有“天问信号”中记录的、冰冷而浩瀚的宇宙背景辐射图谱,有“彼端”那永无止境的混沌湍流的一瞥,甚至……有一瞬,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持刀而立的苍白身影,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充满血腥与杀意的维度夹缝中,正斩开一头庞大怪物的头颅……

七杀?

这惊鸿一瞥的“画面”转瞬即逝,无法确定是真实,还是极度压力下产生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

那疯狂的撕扯感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失重,然后是清新的、带着海腥味和潮湿水汽的空气,以及……刺眼的阳光?

噗通!噗通!哗啦!

众人再次如同下饺子般,从数米高的半空中坠落。这一次,他们掉进了一片温暖、清澈、泛着粼粼波光的……海水里。

林破军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咳嗽,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湛蓝如洗的天空,明媚得有些刺眼的阳光,以及远处一片洁白的沙滩和郁郁葱葱、充满异域风情的植被。海水平静,微风和煦,空气中弥漫着生机,与之前那个幽暗、冰冷、充满低语的地下世界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

他们出来了!回到了主世界!而且看起来……时间似乎是白天?

“咳咳……武曲!廉贞!苏洛!”林破军一边踩水,一边急切地呼喊。

“在……在这儿……”不远处,苏洛虚弱的声音传来,她正努力抓着维生装置的一角,维生装置漂浮在水面上,天相依旧沉睡。苏洛的脸色白得吓人,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刚才的消耗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点力量。

廉贞也浮出水面,他看起来比苏洛稍好,但同样疲惫不堪,规则线条黯淡无光。他快速扫视四周,确认环境:“是目标坐标附近……但似乎有偏差……我们落在离岛不远的海域了。”

武曲最后一个冒头,他倒是中气十足地骂了一句,随即警惕地看向岛屿方向和更广阔的海面:“先上岸!这地方看着漂亮,谁知道有没有古怪!”

众人奋力向着不远处的白色沙滩游去。这一次,海水温暖,阳光普照,疲惫的身体似乎都恢复了一丝力气。

爬上沙滩,所有人都瘫倒在细腻温暖的白沙上,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们淹没。阳光晒在湿透的衣服上,带来舒适的暖意,驱散着从“归墟之隙”带出来的最后一丝阴寒。

林破军支撑着坐起身,看向同伴。大家都还活着,天相也在。这是最重要的。他摸了摸胸口,那枚“天问”数据晶体在完成引导后,似乎耗尽了最后的能量,化作一缕细微的蓝光,融入了他的掌心,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菱形印记,与眉心的封印遥相呼应。而体内那枚坐标印记,在经历这次剧烈的空间穿梭后,依旧沉寂,仿佛陷入了更深度的“休眠”。

他抬头看向岛屿深处。那里,依稀有高耸的、风格奇特的白色建筑轮廓,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那里,应该就是“苍穹之眼”全球会议的所在地。

他们赶上了。

“文曲,”林破军在心中呼唤,“连接本地网络,确认我们的位置、时间,以及……会议情况。”

「连接中……确认当前位置:南太平洋,坐标xxx,yyy,无名岛屿(代号‘方舟’)东南方向约一点五海里处。当前时间:自全球通告发布后,第22小时3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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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之眼’全球会议已于3小时前开始。目前与会各方代表已基本抵达,会议正处于初期意见陈述与分歧公开化阶段。侦测到岛屿外围有高强度能量屏蔽与警戒网络,内部有多股强大且性质各异的能量反应,部分存在明显冲突迹象。」

「警告:检测到相柳污染能量活动在太平洋深处及全球多个‘坐标’残留点急剧增强。,下降趋势减缓,但未逆转。‘观察者’倒计时压迫感持续增强。」

时间不多了。会议已经开始,而且看起来并不顺利。

林破军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体的疲惫和伤痛依旧,精神也因连续的高强度消耗而刺痛,但一股更强大的责任感驱使他必须立刻行动。

“廉贞,苏洛,你们状态如何?”他看向两位消耗最大的同伴。

“给我十分钟……调息……”廉贞闭着眼,声音低哑。

“我需要……更久……”苏洛连说话都困难。

“武曲,你照看他们和天相。”林破军下令,“我先上岛,摸清情况,找到会议核心区域,并尝试与‘苍穹之眼’或我们可能认识的代表取得联系。”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武曲立刻反对。

“我们现在的状态,一起行动目标太大,反而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或冲突。”林破军冷静分析,“我一个人,机动性更强。而且……”他看向岛屿方向,“如果那里真是‘答辩’的会场,或许……我身上的‘特质’,反而可能是一种‘入场券’或‘沟通媒介’。”

他想起了天相的话,想起了禄存守墓人的期待。星曜继承者,或许不仅仅是战士。

“带上这个。”廉贞勉强凝聚出一丝规则之力,化作一枚淡金色的、如同徽章般的小巧印记,递给林破军,“里面预设了几个简单的规则协议,主要是‘无害标识’、‘语言通晓’和‘紧急求援’信号。遇到其他规则掌控者,或许能起到一点沟通或证明的作用。”

林破军接过,别在破损的衣领内侧。

“小心。”苏洛虚弱地叮嘱。

林破军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天相和疲惫的同伴,转身,向着岛屿深处,那片白色建筑的方向走去。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沙滩柔软,海风轻拂。

但前方的“方舟”岛屿,那看似平静祥和的表象之下,汇聚的却是决定整个文明命运的激流,以及无数理念、力量、欲望与恐惧碰撞的火花。

他,一个几乎耗尽全力、体内还埋着“炸弹”的星曜继承者,即将踏入这个风暴的最中心。

而在他身后的大海深处,那终极的黑暗,正在无声地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文明的余火,历尽艰险,终于抵达了最后的“考场”。

但答辩的钟声,早已敲响。

留给他的时间,和留给所有人的时间一样,正在飞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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