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8运输机巨大的涡轮引擎发出沉闷的低吼,撕开欧洲大陆上空的浓厚云层。
机舱内,刺耳的警报声刚刚停歇。
就在几分钟前,两侧空域还伴飞着数架挂载实弹的北约台风战斗机,机翼下的导弹发射架闪着危险的光。
驾驶员惊恐的报告声犹在耳边,整个捷克领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禁飞陷阱。
林风当时只是拿起一部加密卫星电话,拨出一个存在通讯录最深处的号码,对着那边只说了一句话。
“是我。让你的狗,滚开。”
三十秒后,那几架气势汹汹的战斗机像是接到了某种无法违抗的命令,默默收敛了攻击姿态,划出一道弧线,迅速消失在云层深处。
伊万和几名“磐石”队员到现在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们只知道,老板一个电话,就让一个主权国家的军事封锁变成了一个笑话。
此刻,危机解除,但机舱内的空气却比刚才更加凝固。
伊万一声不吭,正用一块柔软的鹿皮,反复擦拭着一杆沉重的巴雷特反器材狙击枪。
冰冷的金属枪身在舱内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幽幽的寒芒。
他擦得很慢,很用力,仿佛要把刚才的紧张和后怕全部灌注进去。
林风一动不动地靠在座椅上,盯着手里另一部电话的屏幕。
屏幕上,一个微弱的红点,正在布拉格旧城区的地图上缓慢移动。
那是卡特琳娜。她像一只落入巨大蛛网的蝴蝶,浑然不觉自己正走向风暴的中心。
每移动一毫米,都像一根针,扎在林风的心上。
就在这时,另一部电话毫无征兆地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了机舱内的死寂。
来电显示,白桦镇,波波夫。
林风拿起电话,拇指划开接听,没有开口,只是把电话贴在耳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波波夫强行压抑着怒火,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
“老板,出事了。”
“安东诺夫教授的公寓,今天凌晨发生了煤气泄漏。”
嗡。
伊万擦拭枪管的动作猛然停住。他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有些憨厚的棕色眼睛里,此刻闪过一丝属于野兽的,嗜血的光。
机舱内的气压仿佛瞬间被抽空,沉闷得让人胸口发堵。
“教授人怎么样?”林风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从万年冰层下挤出来的一样。
“幸好邻居发现得早,及时送去了医院,没有生命危险。
”波波夫的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后怕与庆幸,“只是受了点惊吓。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
“法医鉴定,泄漏的管道接口,有被工具强行撬动过的痕迹。”
警告。
赤裸裸的,针对他林风最珍视的软肋,发出的警告。
林风没有再问,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怒吼,只是缓缓地靠回座椅,闭上了眼睛。整个机舱里,除了引擎的轰鸣,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伊万和同行的几个“磐石”队员甚至不敢大声呼吸,他们看着闭目养神的林风,却感觉像是在仰望一座即将在无声中喷发的活火山。
三秒。
五秒。
十秒。
林风再次睁开眼。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从容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空空荡荡,再无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比窗外的夜空更加深沉。
他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波波夫的号码。
“石头。”
“在!老板!”波波夫的声音瞬间绷紧,他知道,审判要开始了。
“把我们所有能动用的人,都派出去。”
“在莫斯科,在纽约,在伦敦,在任何一个他们可能藏身的老鼠洞里。”
“找到高盛那几个负责俄铝债务的执行董事。”
林风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绑架也好,收买也罢。”
“我要他们……也体会一下,半夜被煤气熏醒是什么味道。”
电话那头,波波夫沉默了一秒,随即用一声沉闷而决绝的“是”作为回答。他知道,老板是真的动了杀心。这不是商业报复,这是战争。
挂断电话,林风的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没有丝毫停顿,拨通了赵东来的号码。
“风子!你那边怎么样?
北约的飞机没把你怎么样吧?”电话一接通,就传来赵东来焦急万分的声音。
“先别管我。”
林风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精密计算过的程序,清晰得可怕,“立刻通知我们那个‘反高盛联盟’里的所有人,启动最终方案。”
“什么?现在就启动?风子,我们的准备还不够充分,有几家还在犹豫……”赵东来大惊失色。
“没有时间了。”林风直接打断他,目光穿透舷窗,望向无尽的黑暗,“敌人已经把刀架在我家人的脖子上了。”
他顿了顿,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第一,以我们刚在塞浦路斯注册的空壳公司‘西伯利亚联合矿业’的名义,正式向俄铝的债权方,也就是高盛,发起全面收购要约。”
“收购价,一美元。”
电话那头的赵东来,呼吸猛地一滞,紧接着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一美元?风子,你疯了?这不是收购,你这是在往高盛脸上吐口水!他们会把我们当成疯子的!”
“我就是要告诉他们,游戏开始了,而且,由我来制定规则。”林风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第二,做空高盛。把我们账上所有的钱,所有能调动的杠杆,一分不剩,全部压上去。”
“第三,把你手里攥着的那份,关于他们和鲍里斯勾结做局,以及在俄铝债务重组中进行欺诈的所有证据,一份不留,全部喂给华尔街日报、金融时报,还有彭博社。”
“我要他们的股价,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变成一张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
“风子,这……这太疯狂了!这不是商业竞争,你这是在向整个华尔街宣战!”赵东来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就战。”
林风的声音里,是一种要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决绝。
机舱里,伊万默默听着老板的指令,这个哥萨克壮汉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听不懂什么叫杠杆和做空,但他听懂了,老板要用另一种方式,把敌人的骨头一根根敲碎。
他走到林风身边,瓮声瓮气地保证:“老板,等到了布拉格,我第一个冲进去,谁敢拦着,我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不,这次你得听我的。”
林风抬眼看着他,那死寂的眼神让伊万也不禁打了个寒颤,“我们的对手,很聪明,也很残忍,他们不讲规矩。”
二十四小时后。
运-8运输机在一片夜色中,降落在捷克边境一个早已废弃的前苏军机场。粗糙的跑道上,野草丛生。
舱门打开,一股中欧深秋特有的湿冷空气灌了进来。
迎接他们的不是夕阳,而是赵东来再次打来的,声音已经彻底变形的电话。
“风子!风子!你……你他妈就是个魔鬼!”
赵东来的声音里,混合着极致的狂喜和无法抑制的恐惧,像是刚刚亲眼目睹了神迹。
“高盛……崩了!”
“就在十分钟前,他们的股价在盘中暴跌了百分之七十!还在跌!所有的交易都被熔断机制叫停了!”
“他们的ceo刚刚在电视上哭着宣布引咎辞职!我看到画面了,那老头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美国证监会已经派了联邦调查组进驻了他们的总部大楼!
全世界的投行都在疯狂抛售他们的股票,像是在逃离一艘正在沉没的泰坦尼克号!”
“为了自救,他们开始疯狂打包出售手里所有的不良资产!我们……我们成功了!”
赵东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他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俄铝……他们同意了我们的收购。”
“一美元。”
“还有!还有!他们之前为了抵债,从俄铝手里抢走的那家乌拉尔重型机械厂,以及其他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矿山和地产,为了尽快拿到现金流自救,他们用一个跳楼打包价,全都卖给了我们!”
“风子……我们只花了一点零钱,就买下了一个比原来俄铝还要庞大、还要完整的全新铝业帝国!”
旁边的伊万听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明白,老板就在飞机上打了几个电话,怎么就从敌人手里弄回来一个帝国。
林风挂断电话前,对赵东来下了最后一个指令。
“把安东诺夫教授,还有他团队的所有人,包括他们的家人,全部用专机接到白桦镇。”
“给他们最好的房子,最好的安保,安排最好的学校和医院。”
“告诉他们,不用再担惊受怕了。那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
放下电话,林风走出机舱,看着远处天边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
那就是布拉格。
他深吸一口湿冷的空气,正准备下令出发,真正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可赵东来的电话又火烧眉毛般地追了过来,这一次,声音里再无半分喜悦,只剩下纯粹的,世界末日般的恐慌。
“风子!出大事了!我们赢了!但是……”
“我们没钱了!”
“为了吃下高盛抛售的那些资产,我们把所有的现金流,所有的杠杆,全都用光了!现在公司的账上,比我的脸都干净!”
赵东来的声音带着哭腔。
“风子!我们现在就是个纸糊的巨人!看着吓人,其实一碰就倒!”
“更要命的是!按照收购协议,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向托管银行支付一笔高达十亿美金的保证金!
如果付不出来,我们刚抢到手的一切,都会被银行以违约为由,强制清盘拍卖!
我们做的所有事,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