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告你,合同欺诈!”
他俯身在林风耳边,语速快得像在扫射。
“林先生,这不是玩笑!瓦列里是‘以厂换厂’的直接经手人,他的证词是致命的!”
“一旦他当庭指证,那份罐头厂合同是您为了骗取拖拉机厂而伪造的空头支票,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他的牙关咬得死紧。
“您‘无辜受害者’的形象会崩塌,法官会直接认定您从一开始就存在系统性的商业欺诈!”
“届时,不仅船会被扣押,您甚至可能面临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缉令!”
“我们整个律师团,都会因为协同欺诈而被吊销执照!”
旁边的霍振霆,脸色也变得难看。
他手中那根象征权势的龙头拐杖被无声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
他凑近一步,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沉重。
“林小友,乌克兰人这一招,是釜底抽薪。”
“他们不跟你玩盘外的招数了,他们要从你整个计划的源头,从你踏上乌克兰土地的第一步,来否定你的合法性。”
“这个瓦列里,是死穴。”
一个足以让前面所有布局,包括fsb将军的惊艳出场,都变得毫无意义的死穴。
林风看着两位盟友如临大敌的模样,终于有了动作。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伸出手指,慢条斯理地将水面并不存在的茶叶末撇开。
他这副闲适的姿态,与法庭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霍老,霍尔先生,别慌。”
他的声音很平静,让两人焦躁的情绪缓和不少。
“我早就等着他们出这张牌了。”
他放下茶杯,迎上两人困惑的眼神,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所以,我也为我们这位远道而来的瓦列里厂长,准备了一份谁也无法拒绝的出庭费。”
“出庭费?”
短暂休庭结束,法庭再次开庭。
空气里的火药味,比上一次浓烈了十倍。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个即将走上证人席的,大腹便便的乌克兰男人身上。
瓦列里厂长的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领,脸色灰败。
他走上证人席的几步路,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去看原告席上林风的方向。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被告席上,那几名乌克兰特工阴冷的目光,正像钢针一样钉在他的背上。
“记住你的家人!”
“为了乌克兰!”
反复的警告在他耳边一遍遍回响,他必须当庭指证林风的合同是伪造的。
否则,他的家人,他的前途,以及他自己,都将因为“泄露国家机密”和“叛国”的重罪,坠入深渊。
他别无选择。
乌克兰政府的首席律师得意地站了起来,脸上是胜券在握的表情。
他的声音在肃静的法庭内清晰回荡。
“法官大人,现在,我将向我的证人,瓦列里先生,提出几个问题。”
他转向证人席,目光咄咄逼人,充满了审讯的意味。
“瓦列里先生,请你以你的名誉和你的人格,向上帝起誓,告诉法庭——当初林风先生用来交换‘曙光拖拉机厂’的那份,关于投资兴建全自动罐头厂的合同,是否真实有效?”
全场的呼吸都停了。
无数镜头,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瓦列里那张不断冒汗的胖脸上。
瓦列里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一边是国家的铁腕,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他被质问的这一刻,几天前在基辅一个不起眼酒馆里的画面,冲入他的脑海。
那个自称林风“朋友”的神秘人,将一份文件推到了他面前。
“厂长先生,我们老板知道您的为难。”
“所以,他为您,和您在船厂那几万名快要饿死的兄弟,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
当他颤抖着手打开文件时,他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那是一份由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直接签发的,全新的,长达十年的造船合同!
新建,二十艘,十万吨级别,符合欧盟最新标准的远洋散货运输船!
订单的总金额,是一个让他把手指和脚趾全用上都数不清的天文数字。
那不是一串数字。
那是能让他的工人们重新领到工资,能买得起黑面包和黄油,能给孩子交学费,能让他们活得像个人的希望!
这笔钱,足以让发不出工资的黑海造船厂在未来十年都订单爆满,甚至重现昔日苏联时期的辉煌!
而合同的生效条件,只有一个。
——“瓦良格”号,必须安全、合法地,抵达中国。
“我们老板说,这份造船合同,才是他真正想送给乌克兰人民的礼物。”
“至于那份罐头厂的合同,只是一个善意的开始。”
“现在,选择权在您手上,厂长先生。”
“是为某些政客的脸面,毁掉您和您几万名工人的未来;还是选择,站在能给你们带来面包和工作的人这边?”
那番话,此刻在他脑中反复轰鸣。
“瓦列里先生?”
乌克兰律师见他迟迟不语,声调拔高,威胁的意味不加掩饰。
瓦列里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越过了律师,越过了法官,穿过整个法庭,稳稳地落在了林风的脸上。
他看见那个年轻的中国人正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是温暖的,甚至是鼓励的笑意。
他心中所有的恐惧与犹豫,都烟消云散了。
去他妈的政客!
去他妈的威胁!
老子要让我的工人们有饭吃!
他一把抓过话筒,对着它,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我以我个人,以及黑海造船厂数万名工人的名誉,向上帝和法庭发誓!”
“林风先生,那份关于罐头厂的投资合同,每一个字,每一项条款!”
他停顿了一下,让全世界都能听清他接下来的话。
“全都真实有效!”
法庭里起了轩然大波!
乌克兰律师团的首席律师,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一把扶住桌子才没当场摔倒。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瓦列里,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和震惊而扭曲,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疯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瓦列里看都未看他一眼,反而胸膛一挺,声音愈发洪亮。
“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我还要告诉全世界!”
“林风先生,是一位真正值得尊敬的,伟大的国际友人!”
“他不仅为我们带来了罐头厂,解决了上万人的就业!他还承诺,将为我们黑海造船厂,带来一份长达十年,总价值超过五十亿美金的,全新的造船订单!”
“他是在拯救我们!他是在拯救整个乌克兰的造船工业!”
他猛然转头,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瞪着那群面如死灰的乌克兰律师。
“而你们!你们这些只顾自己利益的卑鄙政客!竟然想恩将仇报!想毁掉我们乌克兰人民真正的朋友!”
“你们才是叛国者!”
“你们,才是乌克兰的罪人!”
瓦列里这番临阵倒戈的激情控诉,通过全球直播的镜头,传遍了世界。
基辅,总统办公室里,克拉夫丘克看着电视里声泪俱下的瓦列里,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毯上。
他完了。
乌克兰政府的国际信誉,在这一刻,彻底破产。
法庭上,主审法官的脸黑得能拧出水,他重重敲响法槌,在无法控制的喧哗中,宣布再次休庭。
休庭后,林风在无数记者的簇拥下,走到瓦列里面前。
他没有说太多,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这位乌克兰胖子的手。
“谢谢。”
两个字,份量极重。
瓦列里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林先生,是我该谢谢您。您让我,和我的工人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凑到林风耳边,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乌克兰特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速,压着嗓子说:
“对了,林先生。我们副总理,尤里先生,托我给您带个话。”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语气也变得神秘起来。
“他说,他非常喜欢您上次送给他的那套新婚家具。”
“他还说,关于您之前提到过的,那艘海上娱乐中心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个人,非常感兴趣。”
瓦列里抬起头,眼神里的敬畏未减,又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贪婪。
“他希望……能有机会,和您私下里,再深入地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