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偿……十亿美金?”
霍振霆端着茶杯的手,凝固在了半空中。
杯中的极品大红袍,水汽氤氲,模糊了他那双看透了七十年香江风云的眼睛。
他见过太多枭雄奇才,也见过无数翻云覆覆雨的资本手段。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告一个主权国家?
理由是他们卖的“废铁”质量太好,硬得硌手,所以要求精神损失赔偿?
这是什么道理?
这根本不是在打官司,这是在用一种近乎行为艺术的荒诞,当着全世界的面,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规则,去抽一个国家的耳光!
他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对法律、对秩序、对一切国际惯例的认知,在这一刻被林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敲得粉碎。
“林……林先生……”
他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一个从喉咙里挤出的音节,都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您……您是认真的吗?”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去证明乌克兰政府存在主观上的欺诈意图。这种诉讼,在国际法庭上,胜算为……”
“谁说我要赢了?”
林风打断他,脸上是一个近乎残忍的笑容。
那笑容让霍尔瞬间闭上了嘴。
“我告他们,从来就不是为了那十亿美金。”
林风走到船舷边,海风吹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维多利亚港繁华璀璨的天际线,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只是要通过这场官司,告诉全世界几件事。”
他的声音变得极度清晰。
“第一。”
“我,林风,买船时,坚信它就是一堆废铁。我是一个被乌克兰人欺骗了的,无辜、纯洁、且富有同情心的受害者。”
“第二。”
他的目光扫过霍尔那张布满惊疑与震撼的脸。
“那份所谓的‘毒丸合同’,从它被签下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张废纸。现在,我要请全世界的法官和媒体,睁大眼睛看清楚,到底是谁在撒谎。”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风转过身,眼神如渊,要把在场所有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我要把水搅浑。”
“把这场只针对我的商业诉讼,变成一锅牵扯了中国、乌克兰、俄罗斯、美国,甚至整个北约的国际烂账!”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明白,这艘船,从头到尾,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一个沾上就会被活活烫掉一层皮的巨大麻烦!”
他看着已经完全呆滞的霍尔和霍振霆,笑容里的自信几乎要溢出来。
“当所有人都觉得它是个麻烦,都避之不及时……”
“它,才能安安全全地,回到它真正该去的地方。”
霍振霆沉默了。
死一般的沉默。
许久,他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那口苦涩的茶水,才让他那颗被震到停摆的心,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看着林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不。
这个年轻人,下的不是一盘棋。
他用整个世界,当他的棋盘!
“好!”
霍振霆猛地一拍大腿,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林小友!就按你说的办!”
“我霍家的律师团,今天就陪你,疯一次!”
“不就是告一个国家吗?我倒要看看,他们乌克兰的脸皮,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他的脸上不再是困惑,而是一种极致的、病态的狂热。
反诉乌克兰政府!
索赔十亿美金!
他已经能想象,当这份诉状递交到香港高等法院,会掀起一场怎样恐怖的舆论海啸!
这不是官司!
这是载入人类司法史册的成名之战!
“林先生!”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我马上去办!我向您保证,这将会是香港开埠以来,最荒唐,也最精彩的一份诉状!”
“我会让全世界的媒体,都为您的‘无辜’与‘愤怒’,而彻底疯狂!”
行动,即刻展开。
在霍振霆和林风近乎无限的资本支持下。
当天下午。
两份诉状,同时递交到了香港高等法院。
第一份,林风对开曼群岛那家皮包公司的反诉讼,指控其商业勒索、恶意诉讼、并涉嫌联合国际雇佣兵对自己进行武装袭击,索赔二十亿美金!
第二份,便是那份震惊全球的,林风对乌克兰政府的诉讼状!指控其产品信息与实物严重不符,存在商业欺诈,对购买方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和不可估量的商业风险,索赔十亿美金!
当这两份诉状的内容,通过n的汤姆,以及霍家旗下的媒体帝国,公之于众。
世界,彻底炸了!
“我的上帝!这个中国人是不是疯了?他同时起诉了神秘财团和乌克兰整个国家?”
“三十亿美金?!这是本世纪最疯狂的诉讼!”
“不!你们没看懂!这不是疯狂,这是天才!他在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告诉全世界——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全球的社交网络和新闻媒体,被这三份互相矛盾、却又个个劲爆的诉讼状,搅成了一锅滚开的粥。
基辅。
总统克拉夫丘克看到来自香港的国际传票时,并没有喷出红茶。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份文件,然后,他办公室里那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他……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告我们?!”
他感觉不到手的疼痛,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像是被那个中国商人,用他最看重的法律,当着全世界的面,来回抽了上百个耳光!
而在莫斯科的豪华别墅里。
“……我的客户,林风先生,是一位正直且无辜的商人。他只是想为世界人民提供一个美好的海上娱乐场所,却不幸陷入了一场由邪恶的乌克兰政府和幕后黑手共同编织的骗局……”
鲍里斯感觉喉咙一甜。
但他没有吐血。
他只是看着屏幕里,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律师,用着自己教他的话术,为自己的敌人辩护。
他慢慢地低下头,看着面前昂贵波斯地毯上,自己那张因为恐惧和怨毒而扭曲的脸的倒影。
他终于明白。
林风不是魔鬼。
他只是用规则,重新定义了,谁才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