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斯履行协议的效率，高到吓人。
他或许是真的怕了，急于抽身，回到莫斯科去扑灭那场足以将他烧成灰烬的政治大火。
短短一周时间。
莫斯科，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正式对外宣布，接受一批来自东方的轻工业品，用以一次性抵偿乌克兰拖欠的全部历史天然气债务。
消息传出，整个乌克兰陷入了近乎癫狂的庆祝。
总统克拉夫丘克的民意支持率，一夜之间飙升了十个百分点。
地中海。
马耳他，一家名为“蓝海国际航运”的公司，无声无息地完成了所有权变更手续。
林风的商业版图上，多了一支可以在世界大部分海域自由航行的幽灵船队。
以及那面至关重要的，“方便旗”。
尼古拉耶夫港，两千万美元的航母转让合同，也得到了乌克兰最高拉达（议会）的最终批准。
一切，都顺利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团队内部，喜气洋洋。
伊万甚至已经开始认真规划，将来在航母的飞行甲板上，哪个位置的阳光最适合午睡，哪个位置又最方便架起一个巨大的烤全羊炉子。
瓦列里厂长也重新挺直了那被生活压弯的脊梁，带着工人们为即将到来的改装订单做着准备，整座死气沉沉的黑海造船厂，仿佛从坟墓里重新活了过来。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卡特琳娜。
她脸上的寒意，没有因为这些好消息而消融分毫。
反而，愈发凝重。
夜深。
她找到林风时，他正独自一人，站在一张巨大的世界海图前，指间夹着一支铅笔，一动不动。
“林，事情太顺利了。”
她没有废话，声音绷紧。
“这不正常。”
林风从海图上抬起头，看见她那双冰蓝色眸子里无法化解的忧虑，笑了。
“顺利不好吗？说明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
“不。”
卡特琳娜摇头，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你真的以为，美国人会相信你那个愚蠢的‘海上赌场’故事？”
“他们不是在打瞌睡的蠢猪。”
“他们是在等待。”
“等我们替他们扫清所有障碍，等我们把船真正拿到手的那一刻，再动手。”
她走到林风身边，修长的手指，重重地按在海图上地中海东部的一个点。
一个任何试图染指海洋霸权的势力，都无法忽视的名字。
“航母是地缘政治的棋子，从来都不是商品。”
卡特琳娜抬起头，视线如针，直刺林风的双眼。
“这不是生意，林风。”
“这是政治。”
林风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他知道，这个女人说对了。
“一旦这艘船，挂上你的马耳他旗帜，试图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
卡特琳娜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源自克格勃生涯的、对超级大国力量的本能敬畏。
“它要面对的，就不再是鲍里斯那种贪婪的商人，也不再是乌克兰这帮短视的政客。”
“它将要面对的，是美国海军，第六舰队。”
第六舰队。
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座漂浮在地中海的钢铁霸权。
在它的阴影下，任何商业合同，任何国际法，都可能在炮口的射程内，变成一张废纸。
林风沉默着，放下了手中的铅笔。
台灯的光，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
他能看到卡特琳娜眼中的警告，那是一个真正见识过超级大国力量的前克格勃特工，发自骨髓的战栗。
他忽然伸出手。
卡特琳娜身体一僵，本能地想后退。
林风的手却停在半空，指尖轻轻敲了敲海图上那个代表“瓦良格”的黑点。
“你在提醒我，敌人很强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卡特琳娜躲开了他的视线，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别过头去，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冰冷。
“我只是在评估风险，这是我的工作。”
林风笑了。
他收回手，重新转向那张巨大的海图。
就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平日里那股玩世不恭的散漫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吞噬一切的平静，和一种不讲道理的自信。
“放心吧，‘燕子’同志。”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笔。
“我从不做没有万全准备的仗。”
红色的笔尖，没有丝毫犹豫，从黑海的尼古拉耶夫港口悍然落下。
一条决绝的红线，被他蛮横地画了出来。
它穿过土耳其的博斯普鲁斯海峡，穿过第六舰队巡弋的地中海，穿过埃及的苏伊士运河，再穿过浩瀚无垠的印度洋。
最终，那条红线稳稳地，重重地，落在了遥远东方的南海。
那是一条回家的路。
一条用钢铁和意志铺就的路。
“我不仅要把它开回去。”
林风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我还要让全世界都睁大眼睛看着。”
他的目光从海图上抬起，望向窗外深沉的夜空，仿佛能洞穿时空。
“谁，也，拦，不，住！”
琳娜有片刻的失神。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疯狂，并非源于无知者无畏。
而是源于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对最终棋局的绝对掌控。
他不是在走一步看一步。
他从落子之前，就看见了结局。
就在卡特琳娜心神激荡之际。
砰！砰！砰！
房门被擂鼓般地猛烈敲响，那不是拜访，是求救。
安东诺夫老教授不等回应，已经撞开了门，整个人像一阵绝望的旋风般冲了进来。
他手里死死捏着一张电报纸，那张刻满风霜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林！出事了！”
老教授冲到林风面前，把那张薄薄的电报纸塞进他手里，声音里是毕生心血被毁于一旦的惊恐与绝望。
“图纸……我藏在哈尔科夫的那些核心图纸……”
“……被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