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风带着暮春的软，卷着廊外海棠的香，轻轻拂过两人相触的手腕。
温京祈的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却刻意放得极轻，只敢用指腹贴着她冰凉的皮肤，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白瓷。
楼昭的脚步本就轻缓，被他这般小心翼翼地扶着，走得更慢了。
青石板路被晒得温热，透过绣鞋传来淡淡的暖意，却抵不过掌心那片滚烫——温京祈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连带着扶着她的力道，都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
“殿下不必如此拘谨。”
楼昭轻声开口，气息带着病弱的微喘，桃花眼垂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不过是几步路，我还走得动。”
温京祈脚步一顿，低头看向她。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鼻尖小巧，嘴角抿着一抹淡淡的弧度，眼角的红痣像是落在雪上的朱砂，艳得惊心动魄。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远远看着她，看着她咳着咳着就弯了腰，看着她在寒风里裹紧披帛，却始终不敢上前，只敢把那份爱慕藏在心底最深处。
“小心些好。”
他低声回应，声音轻得像风。
“你身子弱，万一脚下打滑……”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眼底闪过一丝后怕。
上一世，她就是在这样的廊下，被雨后湿滑的石板绊了一下，受了惊吓，又染了风寒，缠绵病榻许久，最终没能熬过去。
楼昭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抬眼望他。
他的眉头微蹙，眼底满是担忧，那模样不似作伪，倒像是真的经历过什么让他后怕的事情。
她心里愈发笃定——温京祈一定是重生了。
“殿下似乎很怕我出事？”
她故意问道，语气带着几分娇气的试探，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温京祈的掌心一阵发麻，像是有电流窜过，他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却又怕握疼她，立刻松了松，只敢轻轻扣着她的手腕。
“嗯。”
他没有隐瞒，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我怕。”
怕她生病，怕她难受，怕她像上一世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他。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只能化作这一个字，沉甸甸地落在空气里。
楼昭的心轻轻颤了颤。
她见过太多虚情假意，也演过太多逢场作戏，却从未见过这样纯粹的、带着惶恐的在意。
她忽然觉得，逗弄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似乎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那殿下可要好好护着我。”
她弯了弯桃花眼，眼角的红痣晃得耀眼，声音软得像。
“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殿下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温京祈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他看着她眼底的狡黠，却只觉得心疼。
上一世，他确实后悔了一辈子，后悔自己的怯懦，后悔自己的疏离，后悔没有早点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我会的。”
他郑重地点头，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像是在许下一个跨越两世的誓言。
“昭昭，我会护着你，一辈子都护着你。”
两人慢慢走着，廊下的海棠花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像是撒了一层细碎的粉。
温京祈刻意放慢了脚步，配合着她的步伐，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时而看她的侧脸，时而看她的脚步，生怕她有半点闪失。
走到内院门口，楼昭的贴身丫鬟云袖早已候在那里，见两人走来，连忙上前：
“小姐，太子殿下。”
温京祈松开楼昭的手腕，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弯腰，小心翼翼地替她拢了拢披帛的领口，指尖轻轻拂过她颈间的皮肤，温热的触感让楼昭微微一颤。
“屋里暖和，快进去吧。”
他说道，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楼昭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他还站在原地，墨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月白的常服衬得他身姿清隽，眼底满是不舍的温柔，像是在目送一件稀世珍宝。
“殿下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她开口邀请，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按原剧情，温京祈此时应该会婉拒，保持着他太子的清冷疏离。
可这一次，温京祈几乎是立刻点头：
“好。”
他的回答太快，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像是生怕她反悔。
楼昭忍不住笑了，转身走进屋里，声音飘在风里：
“那殿下进来吧。”
温京祈跟着她走进屋里，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着兰草的清香扑面而来。
屋里陈设简单却雅致，靠窗的软榻上铺着厚厚的锦垫，旁边放着一个小几，上面摆着一盏还冒着热气的药碗。
他的目光落在那碗药上，眉头微微蹙起。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每天喝着苦涩的药，却依旧笑得眉眼弯弯，说自己没事。
“这药……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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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问道，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到小几旁。
楼昭坐在软榻上，拿起一旁的蜜饯，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冲淡了舌尖残留的药味。
“苦啊。”
她皱了皱小鼻子，语气带着几分娇气的抱怨。
“比黄连还苦。”
温京祈的心又疼了。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委屈，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规矩，所谓的疏离，都比不上她此刻的一句抱怨。
“我让人去寻些上好的蜜饯来。”
他说道，转身就要吩咐随从。
“不用啦。”
楼昭叫住他，拿起一颗蜜饯递到他面前。
“这个就很好吃。”
她的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
温京祈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上，喉结微微滚动，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接过那颗蜜饯，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
温热的触感瞬间传来，像是有火焰燎原，温京祈猛地缩回手，耳尖瞬间红透。
他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她，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
“不了，你吃吧。”
楼昭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她没想到，这个在朝堂上杀伐果断、在世人面前清冷自持的太子殿下，在她面前，竟然会如此容易害羞。
“殿下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她故意打趣道，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难道殿下从未碰过女子的手？”
温京祈的耳尖更红了，像是要滴血。
他确实没有，上一世，他连靠近她都不敢，这一世，能这样触碰到她，已经是他不敢想象的奢望。
“我……”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狼狈地别过脸，目光落在窗外的海棠花上，心跳得飞快。
楼昭看着他窘迫的模样，心里愈发柔软。
她拿起一颗蜜饯，轻轻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咀嚼着。
屋里很静，只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温京祈渐渐平复了心绪，转头看向她。
她正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睡着了。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苍白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让她看起来像个易碎的天使。
“昭昭。”
他轻声唤她，声音轻得像梦。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他的指尖悬在她的脸颊旁，想碰又不敢碰，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花瓣，带着他两世的牵挂与爱慕。
楼昭没有睁眼，嘴角却悄悄扬起一抹笑意。
她听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