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一块，凑到护目镜前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表面的纹理，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纹理……你从哪儿弄来的？”
“废墟里捡的。”李安含糊道，“换不换？加上四十晶尘，引荐，我要先验货。”
摊主犹豫了。
他显然认出了这些零件与“那个地方”有关，这增加了零件的价值和……风险。
最终，对利益的渴望占了上风。“……行。但只负责引荐，交易成不成，能不能修好，风险你自己担。”
“而且，”他盯着李安，“不管你们谈成什么样，零件和晶尘，引荐费。”
“可以。”李安点头。
摊主快速收起零件和晶尘，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老旧的通讯器，按了几下，低声说了几句。
片刻后，他抬头：“人在东边第三个废料堆后面。你自己过去，就说‘老烟斗’介绍的。”
他特意强调了这个代号，似乎想表明自己在这里有点分量。
李安记下，转身离开摊位。
他能感觉到，身后有几道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走出那片相对明亮的交易核心区，重新没入残骸的阴影中。
按照指示，他很快找到了东边那堆由各种金属废料和破损机械堆积而成的小山。
绕到后面，一个用防水布和金属板勉强搭成的低矮窝棚出现在眼前。
窝棚门口，一个蜷缩在脏污毯子里的身影正剧烈咳嗽着，声音嘶哑空洞，像破旧的风箱。
李安走近，咳嗽声停了下来。毯子掀开一角，露出一张枯瘦、病态、眼睛却异常明亮的脸，是个年轻男子，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
“‘老烟斗’介绍。”李安站在几步外，平静地说。
年轻男子警惕地打量着他，目光尤其在他左眼眼罩上停留。
“滑板……在棚子里。”他声音虚弱，“你……自己看。”
“八十晶尘……或者等值的……止痛剂，抗辐射药……高级的。”
李安没有立刻进棚，而是先问道：“什么型号？损伤具体情况？”
“……游隼iii……侦察型……能量核心……过载烧了转换回路……外壳……左侧被碎片打穿了……防护场发生器……也坏了。”
男子断断续续地说，每说几个字就要喘一下。
李安心中快速评估。
游隼iii型是战前某个文明量产的小型侦察载具，以轻便灵活着称，但结构脆弱，能量系统娇贵。
过载烧毁转换回路不算致命伤，但维修需要特定型号的替换件和精细操作。
外壳破损和防护场失效在虚空中是致命的。
“我要先看看。”李安说。
男子艰难地挪开身子，示意他自己进去。
棚内狭窄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汗味。
那台“游隼iii型”滑板斜靠在最里面，大约两米长，流线型的主体此刻布满划痕和凹坑，左侧外壳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破洞，边缘焦黑。
滑板中部的能量核心舱盖打开着，里面一片焦糊，几个关键的转换晶片明显熔毁了。
状况比预想的更糟。但主体结构确实还算完整，尤其是反重力基座和主推进器看起来没有致命伤。
“四十晶尘。”李安退出棚子，对男子说，“加上帮你稳定伤势的药。”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里面是之前从鱼人部落带出来的、效果不错的复合抗生素和镇痛草药粉混合物。
“这个，比一般的止痛剂和抗辐射药效果好。再加上，”他指了指滑板，“我修好它之后，载你去最近的、有基础医疗的碎块。”
男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是这个条件。
他看了看李安手中的药瓶，又看了看棚内几乎成为废铁的滑板，眼中挣扎着。
八十晶尘是他的理想价，但现实是，这滑板在他手里就是一堆废铁，换不来急需的药物。
李安给出的药，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而那个载他一程的承诺……在这鬼地方，几乎算是奢望。
“……你……真能修好？”男子怀疑地问。
“一半把握。”李安没有夸大，“修不好，药也给你，晶尘我带走。”
男子沉默了很久，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他的思考。
最终，他颓然地点了点头，伸出枯瘦的手，接过了李安递来的药瓶。“……成交。晶尘……现在给。”
李安将四十晶尘的小袋子放到他手中。
男子紧紧攥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需要一些基础工具，还有……”李安报出几样维修可能用到的、相对常见的替换零件型号。
男子听完，挣扎着爬起来，从窝棚角落一个破箱子里翻找起来。
他在这里混迹久了，多少有点存货。很快，几样锈迹斑斑但还能用的工具，以及两块型号勉强能用的次级能量缓冲晶片被找了出来。
“只有……这些了。”男子喘息着说。
“够了。”李安接过工具和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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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抓紧时间。
影的倒计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他重新钻进窝棚，开始检查滑板。
动作迅速而专注，忽略着棚内污浊的空气和灵魂深处隐约的刺痛。
万象锻炉的感知被调动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分析着滑板内部每一处能量回路的状况，寻找着替代方案和修复路径。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维修时，窝棚外，交易点的方向，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和压低声音的惊呼。
李安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外面……怎么了？”窝棚里的男子也听到了，虚弱地问。
李安没有回答，只是将感知提升到最高，同时手指更加快速地在滑板内部那些焦糊的线路上操作起来。
骚动声没有扩大，但也没有平息。
隐约能听到一些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几分钟后，一个身影出现在窝棚口的光线分割处。
不是摊主“老烟斗”，也不是普通的拾荒者。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制服、面无表情、腰间挎着制式能量手枪的守卫。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棚内的李安和病弱的男子，最后停留在李安脸上，尤其是左眼的眼罩上。
“你。”守卫开口，声音平板，“跟我们走一趟。管理者要见你。”
李安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平静地看向守卫。
“管理者？”他问。
“废铁集市的管理者。”守卫补充道，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腰间的枪套上，“关于你刚才在交易点出示的‘货物’，以及……你的身份，有些问题需要核实。”
窝棚内的空气，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