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我来看你了。”
筒着双手站在堂屋门口的老太太，狠狠剜了她一眼。
“欺负我聋老婆子是不是， 站那么远说话，我能听见不。”
汗！
忘了。
戴雨燕笑跑过去，搀扶着老太太进屋。
“多冷的天，还站门口迎我，姥，你果然最疼我。”
她这话是趴在对方耳边上说的，声音极大，跟喊出来一样。
哪知这老太太依旧白眼翻上天，“那么大声做什么，老婆子我又不是聋子。”
好吧，她投降，没辙了。
高龄老太太真难伺候。
她的无奈，看得几个表哥表嫂笑得直打颤。
几个舅妈有经验，也不帮她说话，只要一帮忙 ，老太太就说众人趁她耳聋说她坏话。
进了屋，老太太还在絮叨。
戴雨燕也不生气，从挎包里掏出半斤鸡蛋糕，给她嘴里塞了一块，剩下的放到她手里。
指了指炕头柜子。
老太太看明白了，这是让她锁起来吃。
正合她心意。
大舅妈带着几个小辈媳妇在收拾干菌子，和干菜，准备一会拿到大队部去称重。
其他几个舅妈在厨房做饭。
戴雨燕溜溜达达进了厨房，几个舅妈默契的把她赶出去。
“熏得很，快出去。”
“饭马上熟，不用你帮忙。”
“陪你姥说话去。”
她能说自己没想帮忙吗。
在推搡间，戴雨从 挎包拿出两条咸鱼，两把红薯粉。
“加个菜，加个菜”
放下东西，在几个舅妈惊呼声中出了灶房。
结果刚出来，又看到三舅舅手里抓了只鸡，准备给它抹脖子。
“三舅，不用杀鸡，快放回鸡圈。”
一家两三只鸡，为了下蛋养的比人还精心。
戴雨燕再馋，也不能吃人家的下蛋鸡。
王家的条件本来就不好。
“没事，我们也馋了，杀一只来吃。”
按住他拿菜刀的手，戴雨燕坚决不让，“你杀鸡的话，我就不在你家吃饭了，去大队长家吃。”
拿着刀的王老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其他兄弟求助。
反正也没事干，戴雨燕就跟着她三舅，他向谁求助 ，她就威胁谁。
最后那只鸡到底没杀得了。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吃完饭，戴雨燕就被王家人簇拥着往大队部去。
“小戴同志，喝茶喝茶”
大队长刚倒好茶水，就被一个利落的妇女用糖水换了下去。
“又不是大老爷们，喝什么茶。
小戴采购，来喝糖水。”
“谢谢，谢谢。”
她最怕应付这种热情了，无所适从。
最后还是会计才察觉到她窘迫，才转移话题谈论工作。
“这些东西，一斤能给多少钱？”
说完他还小心翼翼加了一句，“干货秤不住重量，晒干时也麻烦很多。”
戴雨燕也不磨叽，“干菜一斤六分，干菌子一斤一毛。”
这是她和两位主任昨天商量好的价格，其实她很清楚，就算自己原价一分钱，三分钱，这些人也会接受。
可看到这些人的生活状态，她做不来那事。
所以，她痛快的把低价亮出来。
“真真的?”
刚才给她换糖水的女人，此时早没了那个爽利劲。
她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戴采购，其他人和自己无二差。
这才确信自己没听错。
老天爷终于眷顾他们了。
他们遇到财神了。
她踢了踢旁边还没回神的大队长，“还不赶紧说话。”
大队长回神，“啊！对，对对对！听戴采购的，就按戴采购说的办。
快快快通知大家把东西都拿到大队部来登记，洪会计，一定要把关好质量。
不用不用，我亲自来把关。”
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被砸晕了。
说话开始颠三倒四。
见他起身就要出门，戴雨燕忙道，“合同，王队长，合同。”
对对对
戴采购这里是要签合同的。
大队部门口早聚集了不少人。
用麻袋背着的， 两人抬着的，还有架子车推着的。
这些东西卖的钱，大队部一分不要，都是自家的。
所以多少钱他们很关心。
更担忧的是这么多，供销社会不会全都要。
然而，当得知有多少她收多少，价格还那么喜人时。
有人直接哭了。
天知道他们这几个月背了多大压力。
不敢有一刻闲，不上工就上山，上工就让孩子上山。
家里几岁 的孩子，都知道给菜地捉虫，天气好了晒成菜干。
当然有人喜就有人忧。
洪大锤一家就是这样。
在村长放出消息，冬日里带采购会收干菜和干蘑菇时，他家一点不在意。
“谁知道真假，不干。
每天上工回来都快累死，哪还有精力搞这些。
干货压不住秤，谁干那蠢事。”
此刻，他全家人站在不远处，羡慕的看着排队等秤重的村民。
一斤一毛钱。
城里人都这么有钱了吗，干蘑菇这么值钱？
他呕得只想吐血。
看了一圈，发现杏花大队的领导圈子都很负责，稍微有点瑕疵的都不收，让他们自己拿回去吃，或者就地挑拣。
戴雨燕放心了。
“王队长，你们忙着，我要赶回去了。
明天上午有车来拉货，就是上次那位黄师傅，你认识。”
“我让人赶牛车送你。”
“不用，不用，你们忙。”
有自行车，她自然不用人送。
哪知王队长是个固执的，当场扯开嗓子喊，“王二愣子，赶着大队的牛车送你表姐去是公社。”
噗
到底谁给她表弟取的外号。
明明她表弟人挺机灵。
太热情，拒绝不了，坐牛车也行，随行的还有大队长送的半袋子干货。
一路上，少年问的最多的就是，城里啥样，城里人真那么有钱吗？
城里的楼是不是很高。
他长这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公社。
不管是少年人，还是老年人，问这种问题时，眼睛是放光的。
好像戴雨燕见过就是他见过一样。
“也就那样，城里有些人也穷的，下次表姐带你去玩。”
“真的？”
“说话算话。”
这是王家孙辈里最小的，平时也就他能得老太太几分笑脸。
重孙辈的小屁孩，老太太都不耐烦看。
下车后，戴雨燕往少年怀里塞了半斤水果糖，不等王长空拒绝，她就跳上了班车。
“拿回去和侄子侄女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