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过西北戈壁滩的碎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辆外观普通的黑色越野车,在前后各一辆同款车辆的护卫下,沿着蜿蜒在荒凉中的保密公路,驶向一片看似毫无生机的山脉腹地。
车内,林枫靠在后座,车窗玻璃是特制的单面透光,他能清晰地看到外面单调而肃杀的景色——无尽的黄土、嶙峋的怪石,以及远处天际线上被风化的山峦轮廓。
与他并肩作战数年的战友“火鸡”留在了外面的网络世界,继续扮演着他的技术宅角色,作为一道无形的警戒线。
而他自己,则选择了走入这国家最核心的堡垒。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随身携带的一个金属密码箱表面,箱子里装着的,并非什么实物,而是一块储存着特殊编码信号的7纳米晶圆——
那是他与脑海中那个超越时代科技的系统交互的“媒介”之一。
此刻,系统界面在他意识中静谧地悬浮着,无数复杂的光带和数据流如星河般缓缓流淌。
它代表着人类科技树的一个个分支,其中一些已被点亮,但更多仍隐藏在深邃的迷雾中。
“林枫同志,我们快到了。”
副驾驶位上,一位身着便装但坐姿笔挺的中年男子回过头,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是负责此次转移安保工作的负责人,代号“山鹰”。
林枫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从独自在都市角落里凭借系统“小打小闹”,破解一些技术难题换取资源;
到如今直面一个国家最顶尖的力量,这种转变带来的不仅是身份的转换,更是一种责任的重压。
系统可以提供蓝图,但要将蓝图化为现实,尤其是一座足以改变人类文明进程的“人造太阳”,绝非一人之力可为。
车队驶入一个看似普通的隧道,光线骤然暗淡。
经过数道厚重得令人窒息的合金大门,每一次开启都伴随着低沉的气压变化和严格的身份验证。
当最后一道门缓缓滑开时,眼前豁然开朗。
这并非简单的山中基地,而是一个堪称地下城市的巨大空间。
穹顶极高,模拟着自然光线的照明系统让内部亮如白昼。
错落有致的建筑群,穿着各色制服行色匆匆的人员,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大型设备运行的低沉嗡鸣,都彰显着此地的非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臭氧、金属和消毒液的独特气味,那是高度洁净工业环境与精密电子设备共存的味道。
车辆停在一栋标有“盘古项目管理中心”的建筑前。
林枫刚下车,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便在几人的陪同下快步迎了上来。
他正是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可控核聚变领域的泰斗,陈明远院士。
“林枫先生!终于把你盼来了!”
陈院士紧紧握住林枫的手,力道很大,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热切:
“你提供的那些关于高温等离子体湍流抑制的初步算法模型,已经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吵了三天三夜了!
天才,简直是天才的构想!”
“陈院士,您过誉了。”
林枫保持着谦逊,“我只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看到了一些不同的可能性。”
他这话半真半假,前人肩膀是基石,但指引他看到“可能性”的,是脑海中的系统。
“不必过谦!科学只认成果!”
陈院士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随即表情转为肃穆,“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新家’,还有你的‘战友们’。”
他们穿过数道安保门禁,进入管理中心核心区域。
在一间没有任何窗户,但墙壁布满吸音材料,中央放置着环形会议桌的房间内,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枫身上。
这些人年龄各异,气质非凡。有和陈院士一样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眼神锐利如鹰;
有正值壮年的工程专家,手指关节粗大,带着长期与机械打交道的痕迹;
也有几位看起来相对年轻的研究员,但眉宇间皆是精英的自信与沉稳。
他们是“盘古项目组”的核心成员,涵盖了理论物理、材料学、工程学、超导技术等数十个尖端领域的权威。
陈院士环视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
“诸位,我正式介绍一下。林枫先生,从今天起,他将作为‘盘古项目’的首席技术顾问,拥有项目最高技术权限,代号——‘启迪’。”
“最高技术权限?”
一个略带质疑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坐在长桌左侧的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戴着金丝边眼镜,他是项目副总工程师,材料学领域的带头人,赵秉钧教授。
“陈老,我理解林枫先生此前提供了一些极具价值的理论参考。
但最高权限……这意味着项目所有技术路线、所有核心数据、所有资源调配,最终都将由他决断。
这是否……有些过于仓促?我们甚至还不清楚林枫先生完整的学术背景和工程实践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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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质疑合情合理,在场众人无不是在其领域浸淫数十年、成果等身的顶尖人物,突然空降一个如此年轻,背景成谜的“首席顾问”,并赋予至高权柄,任谁都会心存疑虑。
林枫平静地迎上赵秉钧审视的目光,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他没有急于辩解,而是将目光投向陈院士。
陈院士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道:
“这是最高层的决定,基于我们无法拒绝的理由和对国家未来命运的考量。
我,陈明远,以我六十年的科研生命担保,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林枫先生的能力,远超你们的想象。
请大家给予他最基本的信任,也是给予我们这项事业成功的最大机会。”
“信任需要基础,陈老。”
另一位等离子体物理领域的专家,神色严肃的女性科学家李维教授开口:
“我们需要看到更实质的东西,而不仅仅是停留在纸面的、未经完整同行评议的数学模型。”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林枫肩上。
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上的说服都是苍白的。
他需要展示,但不是炫耀,而是以一种符合“科学规律”的方式,展示出足以碾压一切质疑的实力。
他轻轻将手中的金属密码箱放在会议桌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理解各位的疑虑。”
林枫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学术背景和论文数量,或许不是衡量解决‘盘古’所面临困境的唯一标准。
我们当前最大的瓶颈之一,是否在于‘后羿’装置核心——
那个需要承受极端稳态热负荷与巨大电磁应力的环向场超导磁体线圈盒,其材料的综合性能始终无法达到理论设计值的百分之七十?”
一针见血!
直接点明了当前项目陷入停滞最关键的几个难题之一。
在场专家脸色微变,这个难题困扰了团队近一年,尝试了上百种材料方案和工艺改进,收效甚微。
“你有解决方案?”
赵秉钧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质疑依旧,但多了几分探究。
“我需要使用基地的‘九州’超级计算机,以及……”
林枫看向陈院士,“申请调用我们储备的,所有关于高温超导材料、高强韧抗辐照合金,特别是近期在深海勘探中获取的那批特殊锰结核样本的全部实验数据。”
“九州”是国内运算能力排名前三的超级计算机之一,其一部分计算节点就专用于“盘古”项目。
而深海锰结核中的某些特殊元素,是项目材料组近期才确定的一个可能突破方向,属于高度机密。
陈院士毫不犹豫:
“立刻安排!最高权限对接‘九州’,开放相关数据库!”
半小时后,林枫独自一人进入了与“九州”直连的绝密机房。
巨大的机柜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指示灯如繁星般闪烁。
他不需要亲自操作复杂的模拟软件,那太慢,且容易留下不符合常理的痕迹。
他只需要一个媒介,一个让系统介入的“合理”借口。
他坐在操作台前,将手腕上那个看似普通运动手环的装置(内部嵌有系统媒介的微缩接口)靠近专用的数据接口。
意识沉入系统界面,调出“材料扫描与逆向推演”子模块。
“扫描目标:指定超导材料、高熵合金、深海锰结核,微观结构及能谱数据。”
“推演目标:适用于稳态聚变堆芯环境,抗中子辐照肿胀率 < 01 dpa 的环向场磁体线圈盒一体化结构设计方案。”
“运算资源请求:接入本地计算节点辅助掩蔽。”
指令下达的瞬间,林枫手环微微发热。外界看来,他只是闭目凝神,似乎在脑海中构建模型。
而实际上,海量的数据正通过手环这个“合法通道”,被系统瞬间吞噬、解析、重构。
庞大的运算被巧妙地分散到“九州”的各个节点,呈现出一种超乎寻常但尚在“超级天才”理解范围内的运算状态。
机房外,控制室内。
巨大的屏幕上,原本平静的数据流开始疯狂滚动,复杂的分子动力学模拟、相图计算、电磁场分布、热力学分析……
数以万计的核心同时被调动,负载曲线瞬间飙升到峰值,发出低沉的轰鸣。
赵秉钧、李维等核心专家紧盯着屏幕,脸上充满了震惊。
这种计算效率,这种对多物理场耦合问题的直接切入能力,他们闻所未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仅仅三十七分钟后,屏幕上的数据流骤然平息。
林枫睁开眼,脸色有些刻意表现出来的疲惫(毕竟是调动了庞大算力)。
他操作键盘,将系统最终生成的一个数据包和三维结构图,传输到了主屏幕上。
刹那间,整个控制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屏幕上,一个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三维结构缓缓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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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多层复合的环状体,不同颜色标注着不同的材料区域:
内层是闪烁着幽蓝光泽的自适应拓扑超导层,中层是呈现暗金色纹理的高韧性强约束合金骨架,外层则是布满了精密冷却回路的抗辐照陶瓷矩阵。
每一个部件的原子排布、晶界结构、电磁参数、热膨胀系数……无数详实到极致的数据,如同瀑布般在侧栏流淌。
其设计的精妙,材料的颠覆性,以及各项性能参数的指标——
不仅全面达到了“后羿”装置的苛刻要求,甚至在某些关键项上,超出了他们原有理论预期的百分之二十!
“这……这怎么可能……”
赵秉钧教授扶了扶眼镜,几乎将脸贴到了屏幕上,声音带着颤抖:
“这种超导相的稳定性……还有这种合金的韧化机制……完全违背了现有的材料学常识!”
李维教授喃喃道:
“不仅仅是材料……你看这个整体结构,它对洛伦兹力与热应力的分布式抵消设计……简直是艺术!是力学与电磁学的完美交响!”
陈院士看着屏幕,又看看从机房走出来,面色“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的林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自豪与激动。
林枫走到众人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是‘启迪’提供的第一个可行性方案草案,代号‘玄甲’。
它或许还存在细节需要优化,但方向,我认为是正确的。”
他目光扫过之前质疑最盛的赵秉钧等人,缓缓道: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讨论,如何举全国之力,把这个‘玄甲’,从图纸变为现实了吗?”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质疑的目光。
取而代之的,是震撼,是信服,以及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光。
赵秉钧教授深吸一口气,第一个站起身,对着林枫,郑重地欠了欠身:
“林顾问,我为之前的冒昧表示歉意。从今天起,材料组,听从您的指挥。”
无形的枷锁,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悄然碎裂。
林枫知道,他在这国家重器中的旅程,此刻,才真正开始。而肩上的担子,比来时感觉到的,更加沉重了。